「......我說。」
「還有什麼事嗎?」
「其他十刃都是什麼樣的人?」
「這樣無上限的追加也太過頭了,剛才的交易還沒完成吧?」
「這是最後了,說完就告訴你。」
撥弄起自己粉色的鬢髮,薩爾阿波羅吊著眼盯著蕾伊加娜片刻後,他這才用鼻子吐氣並看上去不甘不願的解說起來。
他強調是因為答起來不麻煩才回應她這個煩人的問題,不過蕾伊加娜也沒有對他回答的內容有任何怨言,只是靜靜的聽他說話,她這副過分恬靜的模樣讓他眼珠子往他處一飄,隨後又和她多補充了一些他知道的情報。
等到該蕾伊加娜貢獻資訊時,考慮到他既已涉及她身軀的研究,儘管他不知什麼原因沒能調查的更深入,她還是不諱言的與他論起其中的運作。與面對織姬時不同,蕾伊加娜細說了所謂「身體沒有變化」的實際作用過程。
事實上,不能說拒絕的力量沒有改變任何事情。
織姬其實已經成功施加了拒絕在蕾伊加娜身上,在能力作用下,她體內虛之力的糾纏狀態被解除。然而,這也僅僅代表分開了虛的力量,滅卻師與虛之間如同宿命的狩獵本能導致虛的集合魂魄立即又與滅卻師的部分纏在一起,再度達到相斥相吸的平衡狀態,因此蕾伊加娜的身體與往日並無不同。
「喔——這麼說來那女人的能力還是挺有趣......」思考到一半,眼見蕾伊加娜忽地掉頭就走,薩爾阿波羅對研究的欣喜嘎然而止,「妳這就要走了嗎?」
那一語不發的回頭含有一絲驚訝,蕾伊加娜停頓一會兒後才開口,「......你難得挽留我。」
「我只是對一個突然跑來又突然離開的無禮之人提出質疑罷了......」看她還是直盯著自己,薩爾阿波羅擰起了眉頭,「又怎麼了?」
「不,沒什麼。只是......」別開了眼神,蕾伊加娜轉過身去,「我想我應該不會再來找你了。」
這回換薩爾阿波羅靜默了一會兒。隨後,他挑起眉來,「哈!話可別說得太早,免得到時候又在有事相求的時候哭著來求我!」
「已經沒有那樣的機會了吧。」鞋跟敲著地面,蕾伊加娜走得很慢,「......我不認為入侵者會喜歡你。」
青筋自額上浮起,薩爾阿波羅扯開了嘴角,「妳認為我會被那種程度的傢伙解決?看不起人也要有個限度!蠢女人——!」他激動的展開雙手,「我的受胎告知已經完成了啊!現在的我可是完美的生命體!別以為妳還能再用那種高人一等的心態自居——蕾伊加娜!」
確實因為他的大叫而停下腳步,但蕾伊加娜的聲音聽起來絲毫沒有受他影響。
「......真可憐。」
「什麼?」
「你很快就會......厭倦你口中所謂的完美。」
薩爾阿波羅正囂張的想反駁什麼,可蕾伊加娜回過頭來的那短暫的一瞥,讓他不由得渾身發顫。
他第一次從蕾伊加娜身上感受到恐懼,是她拉著他的手挖穿她心窩的時候。
只是看了一眼的神色,就讓他感受到第二次的恐懼,這讓薩爾阿波羅在感受到剎那間的惡寒後又重新勉強的勾起嘴角。
當他要追上那個依然高高在上的女人時,忽地,入侵者進入他寢宮的通知傳來,薩爾阿波羅也停下朝蕾伊加娜方向前進的腳步,只得轉過身去往佈置陷阱之處出發。
一面走一面推了推眼鏡,薩爾阿波羅想著等到處理完敵人以後,他肯定要重申自己的論點才是對的,而蕾伊加娜只是個在他之下的笨女人。
她永遠都要為將他踩在腳下的事後悔,因為她輕視了一個比她更加理解完美真諦的男人。
薩爾阿波羅如是想著,並且就此消失在蕾伊加娜視野之中。
沒有一個部下理解你——直到蓄有一頭粉髮的男人終於不見蹤影,蕾伊加娜便開始對著內心的那個身影感嘆。
就連作為研究者的存在都沒能尋得心靈上的認可,蕾伊加娜認為這座宮殿對藍染而言,是拋棄了也不會回味起的孤寂之處,就和先前他到過的任何地方一樣。
她深深認為自己應該跟十刃不同,並不存在對他的尊敬、信仰或仇恨,又和迷戀他的破面有所區別,並不存在對他的崇拜、盲目或癡迷。
她應該要不一樣,她不可能跟他們一樣。
眼下自己隻身一人,忽地感到身子一冷,身旁的少年立即為她將鬆脫的披肩重新披好。當蕾伊加娜轉頭看去,那張笑臉依舊滿載對她的期待。
「你......明明依然感到寂寞,不是嗎?」少年忽地成了男人,成了與她告別時笑臉盈盈的那個男人。蕾伊加娜伸手觸碰他的臉,指尖都要碰到那滿是謊言的眼,「為什麼......還要推開我?」
男人就像是被說中似的面露驚愕,一刻也不想再讓被看穿的神色暴露於她的目光之中,他隨即轉身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蕾伊加娜甚至都沒能在錯覺之中觸摸到他的面容。
她沒有挽留,就像當時別過藍染一樣。可現在,她後悔了,她就應該立即堅定的擁抱他,讓那個多疑的男人再也說不出她並不理解他這種無稽之談。
眼下攻入天空的計畫已在實行,她不打算在這種時候去煩擾藍染長久以來的願望,她決定就在這裡等著他成神。在那之前,她還有其他煩心事。
有預感薩爾阿波羅將不再歸來,蕾伊加娜忽地覺得自己應該和狀況相同的烏爾奇奧拉再說些話。比起前者,她更在意是否也是最後一次見後者。
儘管蕾伊加娜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她大致明白藍染的安排就是要讓讓消耗品發揮最大的功用去激發黑崎一護的潛力,這之中造成的傷亡恐怕也並不是不能預料。
薩爾阿波羅就算不死,往後也會被漫長的歲月逼瘋,和死去並無差異,但蕾伊加娜認為他就算是個混蛋也值得感謝,因為他再怎麼樣還是陪著她說了不少話,烏爾奇奧拉也是如此。
一陣不安湧上心頭,蕾伊加娜感覺到這或許就是和熟識之人道別時會產生的情感。
這個道別又恐將成為永別。
藍染也是以永別的態度前來道別的嗎——意識到這個可能性時,蕾伊加娜的胸腔流過惡寒,令她不由得低下頭來。
「你每次和我說再見以後都還會再回來......」猛地抬起頭,蕾伊加娜向窗外的月,「所以這次你其實......也會回來的對吧?」 被月的光芒刺的眩目,暈開的茶色變得迷濛,她緩慢而顫抖的說道,「......對吧?」
她可是這世上最了解他有多麼麻煩的寂寞之人——緊緊揪著胸口,蕾伊加娜依然因為藍染全盤否定她的話語而感到心傷,可她卻想起了存續至今的深愛,無論是少年還是男人,都深深的刻在心頭難以割捨。
只要他曾愛過她,她就無法放棄這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