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馬醉木嗎?象徵五番隊的花?」
「怎麼了,妳看起來好像並不怎麼相信?」
「不,我只是很意外。」
捧著手上的花盆,蕾伊加娜又左右端詳了花朵一會兒後這才再次開口,「它的名字聽起來並不柔弱,但實際上外觀看起來挺可愛的。」
「可愛......嗎?」淺淺一笑,藍染向她問道,「妳知道馬醉木的花語是什麼嗎?」
「我想你會這麼問代表這並不是我能猜到的。」
「它的花語——是危險的愛。」
「危險的愛嘛......」
被藍染提醒了這是一種有毒的植物,蕾伊加娜馬上打消觸摸花瓣的念頭而放下了手。
「十三番隊用這麼負面的花作為代表,沒問題嗎?」
「即便危險,那也是一種愛。在世人眼裡,愛本就是既溫暖而正面的東西。」
「......即便那是會讓人感到痛苦的愛?」
垂下眼簾,藍染接過了盆栽,細細欣賞著自己今天白日時才特意摘下來的嬌嫩花朵,「絕處逢生的堅持——我認為很美。」
那笑容如此溫柔,令蕾伊加娜不由得看的呆愣,因為她認為自己知道藍染所指為何,那笑顏又因何種期待而綻放。
她更清楚的是為什麼只有自己才能見到這般微笑。
「是我說錯了。」蕾伊加娜看著藍染側臉的雙眸流露的全是柔,「既然你也是如此危險的男人的話,這花就更不該被稱為負面。」
才剛要轉頭,藍染便意識到一個軟而暖的東西覆在自己的手背上,而那正是蕾伊加娜的素手,正與他一同捧著盆栽,正與他一同分享眼前這所謂危險的愛,這使得發愣的人這回換了個人。
「你危險的多,可我一點都不怕。」
「......為什麼?」
「沒什麼。」
面對藍染沉默的注視,蕾伊加娜只是悄悄扣住了他的指縫,讓他的手騰出空間並順利與他牽在一起,她隨即揚起一抹笑,「我只是......剛好很堅持而已。」
一時之間,花朵已不再那麼重要。藍染默默將之放在一旁,而去回應那被牽起的手,重新施力將主導權握在手中,用大手包覆那隻與自己相比起來柔弱無比的手。
藍染注視著清澈的過分天真的一雙茶色,不知是因為什麼而入迷似的一語不發,這讓蕾伊加娜不由得睜著大眼眨呀眨的,不過她只是靜靜的等待著他。
「......其實馬醉木還有另一個花語,蕾。」
「是什麼呢?」
「......」
晶亮的眼瞳一刻不漏的裝著自己的雙唇在一張一合時留下的沉默,藍染在閉上眼睛並重新睜開之後,他旋即勾起一抹淺笑,「不,沒什麼。」
「惣右介!」見他像是在耍她玩似的故意賣關子,被挑起興趣的蕾伊加娜立即以嬌聲抗議了起來。
藍染只是一面輕笑,一面任由粉拳柔柔的捶在自己的胸膛上,一句話也不和她解釋。
至今,蕾伊加娜都還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太陽般的烈日就在她掌心上頭,只要輕輕一揮,眼前之人就會連同這座城鎮一起灰飛煙滅。
可是比起眼不見為淨,蕾伊加娜更想知道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不是只有那封信在撒謊,她深信藍染從離開的那天起就對她撒了無數的謊。她想知道藍染現在真正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只要他願意說,她就願意聽。就像以前一樣,就像他總是能承接她的心情一樣,這一次她也會好好接住他的失落。
就算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強逼。就和以前一樣,就和他總是能陪伴她一樣,這一回她也會好好相伴於他的左右。
她只是,想確認他們邂逅的意義是什麼。
火仍恣意的燃燒著,蕾伊加娜看著紋絲不動的藍染靜默的望著她,甚至都不把火球放在眼裡,她那雙銳利的瞳孔再度瞇起,彎曲的指節也一下子完整的伸直攤平。
再不展現點力度,恐怕只會更加直白的挑明她下不了手的事實。
打從一開始,蕾伊加娜就下不了手。
無論腦海裡是多麼的想把痛苦的來源撕裂,無論想像了多少次乾脆的開腸剖肚,但若真的給她機會,她想撕碎的恐怕是自己。
事到如今她依舊盼望著那張臉龐上的笑容,沒有辦法忍受上頭流露出任何一絲痛苦。
所謂的愛分明是這樣的東西吧。
藍染沉默的與蕾伊加娜對望,而當蕾伊加娜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時候,他緩緩的提起了手腕,刀子一旋,刀身便映出了眼前女人的身姿。
因為深愛,所以不可能下的了手。
蕾伊加娜的火球沒有砸向藍染,可藍染像是早知如此一般,就這麼在他使用瞬步剎那間來到她面前時,將鏡花水月的刀刃毫不猶豫的直直刺入她的胸腔,當即捅破了她的心窩。
火焰即刻退去,染紅天空的昏暗也與此同時消散。然而,那片紅就像是收回蕾伊加娜體內似的,只是此刻的她因為已不再收得住這般高溫,猩紅才會就這麼自傷口噴濺而出。
如果深愛,根本不可能下的了手。
彷彿漫天飛舞的紅花遮蔽了蕾伊加娜的視線,卻又異常緩慢的在飛灑,好似就要消散的火花,她想撥開那些障礙好好看看藍染的臉,卻發現自己非但沒有抬起手的力氣,藍染還慢慢的離她越來越遠。
混入花海中的晶亮,再也不被白煙給掩蓋。藍染的噤聲好似都是因為在思考那些煙霧從何而來,就好像蕾伊加娜的怒吼終於傳進他的腦海,將他不解的固執都給震碎,他這才明白那一直都是眼淚。
實際上他一直都清楚那是什麼,可是他從沒有親眼見過她流淚,從沒有親自將這副模樣收入眼底。
事到如今也已然沒有意義了。
伴隨著錯愕,蕾伊加娜的身子就這麼乏力的向下墜落。
她不明白為什麼。
只是疑惑為什麼沒有力氣的話,那倒也挺幸福的。
顫抖著伸出了手,她看見自己的指頭努力向著天空延伸。
只是疑惑為什麼藍染不肯看她的話,那倒也挺幸福的。
站立於天空之中的藍染緩緩的轉過身子,就好像一點也不想回應她的這隻手一樣,蕾伊加娜再怎麼伸手也抓不到任何東西,那一根根白骨也在眨眼間恢復成先前肉身的模樣。
只是疑惑不該受損的地方毀去大半卻一點也不疼,那倒也挺幸福的。
不清的視線偶然捕捉到了一絲紅,清晰的讓她理解到那並不是冬日裡盛放的花,也不是綻開的星火,而是熱辣辣的血液,正在將所有的高溫從她身上帶離。
也不過就是剛才發生的事而已,但蕾伊加娜終於意識到,這全都是因為藍染方才用刀刺穿了她的緣故。
茫然的眼瞳瞪得更大,那眉頭終於是不受控的擰起,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手將永遠不可能再碰觸到藍染。
太陽的光芒刺眼的將藍染的身影都給吞噬,蕾伊加娜逐漸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可她還是直勾勾的望著,就像她這一生都在做的事情一樣。
她什麼都能不記得,但不能忘記她必須向著佔據她此生期待的白。
日光將藍染的身姿全數染白,就連那把鏡花水月都不再能看清,蕾伊加娜痛得直視的雙目都要迸裂,但她還是選擇癡癡的望著,那讓她想起高掛於虛圈夜空的純白月牙。
這讓她終於記起一直以來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見他!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要有點耐心才行。」
「他是個慢吞吞的人嗎?」
興奮的讓小腦袋瓜不停轉啊轉的,蕾伊加娜雙手在胸前握起拳,茶色的大眼睜得晶亮無比並開始嘰哩呱啦起來,「他是男孩還是女孩?他什麼時候生日?」像是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她面色驚訝的讓身子往後傾了一會兒後,又再次湊上前去,「啊,您說過生日是要送上賀禮的日子!」
男人看著小女孩就這麼蹦蹦跳跳的四處在周遭採花,並用最快的速度抱著滿懷的花朵跑回他的面前。
「我只能摘花,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花呢?」又有新主意流入腦袋瓜裡,但這回蕾伊加娜卻面露不妙的神色,「啊......如果他不喜歡花怎麼辦?」
看著小女孩一下喜一下悲,一下又振作起來好好挑選花朵的模樣,男人只是瞇起了有著十字印在其中的眼睛,並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頭,「他會喜歡的。只是,現在這些花是用不到了。」
那嗓音聽上去並沒有喜色,這讓本來因他的話而開心的蕾伊加娜抿起了唇,稍稍放下了緊抱著花的雙手。
「......您看見的是未來的事嗎?」
「是很遙遠的未來。」
「這樣啊......」
那逐漸變小的聲音並非是失落導致的難以言語。蕾伊加娜小心翼翼的將一朵白色的小花從眾多花朵之中挑出,並微笑著展示給男人看。
「他會喜歡這個嗎?」
「他會的。」
「太好了!」
舉著小花,蕾伊加娜的目光裝滿了清澈的藍天與嬌嫩的潔白花瓣,「只要你喜歡,我會摘很多很多花給你的喔!」忽地,她在眨了眨眼後搖了搖頭,「不,不只是花,我什麼都會給你的!所以啊——你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呢?」
見她已然因此而露出前所未有柔和的笑,男人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簾。
「向著月走,妳會找到他的。」
「向著月走......嗎?」
「如果希望他找到妳的話,妳就必須謹記這一點。」
歪著腦袋思考片刻後,蕾伊加娜笑了,「要是他不來的話,我就自己去見他吧!」眸子閃動著,勾起燦爛微笑的她對天空伸出了手,「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男人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的任由蕾伊加娜為她自己根本瞧不見的未來充滿期盼。
那時他便知道,在百萬年後,她為了追捕敵人而闖入流魂街時,會遇到一個名叫藍染惣右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