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強攻淞南
1937.8.24 21:00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淞南陣地
教導團三營的營長陳介凡走過酣睡的士兵之間，經過一天血戰大家都已經累壞，吃完晚餐後就睡倒成一片。偶爾還可以聽見驚恐的夢囈與磨牙聲。
「請見諒，連長。八連大多數弟兄都是第一次上戰場。失態了。」顧徽之低聲說。
「沒事，他們還能睡著已經非常不簡單了。」陳介凡回答。
八連將新連部設置在鎮西的市集內，雖然一點也不舒服。但有屋頂、有牆、有乾爽的硬地，對此時的八連弟兄也無所求了。
「我看過指導員的戰報了，他說你們今天打得很精彩，在一次攻勢裡就幹掉超過三百日寇。」陳介凡轉頭，讚許地拍著顧徽之的肩膀：「恐怕整場戰役裡，日本人還沒吃過這種虧。」
「謝謝營長。是我底下的排長給我長臉。」顧徽之說：「功勞是他們的。」
「瞧你這副模樣，你怎不替弟兄們開心呢？換作是－－」
「因為我失去了77人。」顧徽之直截了當地說。
陳介凡一愣，竟接不了話。
「前方兩個街口，是日軍的防禦陣地。今早弟兄們把日本人逼回防區，但最難處理的部分才剛開始。」顧徽之指著窗外方向說道：「詳細情況不清楚，只知道是水泥掩體。裏頭該有的機槍、火炮無一不缺。營座，我們需要砲。」
「你是說重砲嗎？」
「正是。」
陳介凡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點頭。
「我立刻就拍電報過去。但徽之...」陳介凡說：「你必須要知道，你使用重砲、日本人也會用。他們的大艦就停在吳淞口。」
「但如果不打開這個陣地，我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陳介凡點頭，輕輕捏了顧徽之的肩膀。
顧徽之向營長敬禮，陳介凡回禮後立刻轉身離去。
「安肅，值夜的是那個排？」顧徽之看著鄰棟的微光問
「一排。」宋桃穆說。
「他們今天打得很好，如果不是他們拚死在閻王爺面前晃一圈...此時我們還在鎮外呢。」顧徽之說：「但我明天又要把他們送進前線。」
「連長，我想他們能理解的。」宋桃穆面無表情地說。
「你是指導員，我是連長。咱倆在意的東西不大一樣。」
＊
梁紹斌將一杯熱麥茶放在桌上。
「喝點，味道不錯。」
對面是垂頭喪氣的丁硯，這傢伙連抬眼相對都辦不到。
梁紹斌將記事本放回胸前口袋，逕自啜了口麥茶。
「梁排長…很對不住…我只是…」丁硯聲如蚊蚋：「我只是真的害怕了…」
「我知道。」
「我沒辦法像伯衡或是杜軍士長這麼勇敢…」
丁硯說話間，房門就傳來輕叩。
劉銓站在門邊，右眼纏著布。破舊的軍衣全是血污。
劉銓先是看了丁硯一眼，才轉身向梁紹斌行禮報告
「少爺，外圍弟兄抓到六個老百姓。我擔心是替日本做事的奸細，杜軍士長卻想私放他們。」劉銓說。
「往連部送，讓上級裁示。」梁紹斌說。
劉銓敬禮告退。
「我沒有臉面對大家，大家也不會再用正眼看我了…我不想這樣…」丁硯說：「但是我當時就真的動不了…」
「研瀚，咱們都怕。」梁紹斌說：「但這也是咱們跟老百姓最大的不同。」
丁硯抬眼，早已淚流滿面。
「我們沒的選。」梁紹斌幽幽說道
＊
1937.8.25 04:00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淞南戰線
天還沒全亮，三營營部就已經開始忙碌。隨著八連的推進，三營也將營部推往高境一帶駐紮。
天還沒全亮，三營營部就已經開始忙碌。隨著八連的推進，三營也將營部推往高境一帶駐紮。
「趕緊的！沒時間看你們磨蹭！」林澤生的大嗓門在對列中嚷著。
由半履帶車運送，兩門德制sFH-18重砲在前線安裝。工兵隊將火炮緩緩推進陣地內。
在金屬轟鳴聲中，重砲腳架在陣地內張開、隨著高低機調整揚起砲管。觀測手早已登上鄰近制高點。德軍教席斯陶芬乘著豪須甲車抵達。
「砲兵對時。」斯陶芬帶著通譯來到砲兵陣地前下令。
*
「小少爺。」
「舒瓦茨先生，我以為您在後方呢。」
梁紹斌在環形工事內用望遠鏡窺視前方陣線。由於一排昨天經歷戰鬥，連長顧徽之有意要讓他們休整。因此一排並未參與第二日的攻擊行動。
但梁紹斌也沒讓一排閒散。他們把握時間在連部周圍的建築群間加強防禦。散兵坑與沙包將建築群落連結成一個具有系統的防禦線。具有掩蔽的通道連結著外圍高點的環形工事，俯瞰著連部前方的開闊區。
此時國軍已經準備發起攻勢。以整編連做為第一波次、然後是八連的二、三排作為第二波。他們都在戰壕內就位，等著攻擊信號的來臨。
「今天應該可以拿下這座愚蠢的小村莊。」威漢說：「即使沒算上那群整編連，我們也有軍力優勢。」
「我沒有這麼樂觀。」梁紹斌說：「日本人的水泥掩體非常堅固、前方陣地林立。而我們的裝甲車卻在這時缺席。」
「我們還有砲兵。」威漢說，低頭看錶。
「幸好我們還有砲兵。」梁紹斌說。
後方隱隱約約傳來悶響。
砲彈在空中飛行的呼嘯聲掠過他們頭頂，然後落在日方陣地前緣。
「碰！」
灰黑的沙土隨著砲火巨響飛濺而起，己方強大的炮火抑制力讓梁紹斌也不由得一震。他知道sFH-18火力強大，但從未親眼見過。只見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砲彈傾瀉在日軍陣地上方。宛若毆打地面的神魔。每一次劇烈的震盪都讓他腳底發麻。
「他們沒有打中。」梁紹斌看著煙塵裡的日軍陣地。
威漢沒接話，依舊低頭看著錶。
*
「向前修正！徐進彈幕預備！」
砲兵們將強力裝藥填入砲膛，炮口隨著高低機轉動而向上調整。「放！」
火砲厲吼，伴隨著砲組員的快速操作。強大的密集彈幕傾瀉在日軍陣地上。
＊
哨音響起，國軍以排為單位發起了衝鋒。日軍的機槍陣地雖然在砲擊下半毀，卻未失能。由三個機槍陣地組成的火網很快就壓制了第一波衝鋒的步兵們。
然而又是一排步兵衝鋒上前，有幾人衝進陣地30步內朝著機槍陣地拋擲手榴彈。
日軍不敢怠慢，也同樣堆上一個步兵排相抗。後方的迫擊炮班施放彈幕，將國軍的攻勢封阻在陣地前。
第二輪徐進彈幕也在此時到來。
「沒用，第一層陣地都拔不了。徐進彈幕已經在轟炸第二層了...」梁紹斌低聲罵道。
威漢皺眉不語，他和梁紹斌的想法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從後方傳來。
梁紹斌與威漢對望一眼，隨即轉身搜尋著槍聲來源。然後又是一響。
「研翰！」梁紹斌走出環形工事，喊起在散兵坑內的丁硯：「帶上你的班去找槍聲來源！」
丁硯慌忙起身，喝令班兵們離開散兵坑。
「杜謙，你跟過去。」梁紹斌低聲提醒。
＊
一隻沾滿汙泥的手輕拉舊式德制Gew 98槍栓，退出彈殼。
林文菁像隻貓無聲翻身，緩緩挪移到兩臂遠的牆角。她身上罩著一件舊灰黑風衣，和她一樣沾染塵泥。
打從三天前日本人的砲彈穿破屋頂時，林文菁就沒有家了。
「金華錶行」是父親畢生的心血，這是儘管戰雲密布，父親卻決定留下的主要原因。然而父親卻堅持要母親帶著她往南京避禍。
母親為了父親留下，說什麼都不要家人離散。
對文菁來說，她也不想走。17歲的她惦念的是鎮上新開的舞場。王鎮長的公子答應過要教她跳舞，她也答應了人家要把第一支舞留給對方。
林文菁可不打算爽約！
所以一家人就硬是在戰雲密布的淞南留了下來。直到三天前迫擊砲彈砸穿二樓屋頂，在櫃檯前爆開。
緊接著，日本人的裝甲車開入鎮內，日本兵沿戶搜捕。左鄰右舍全部被"集中管理"，槍聲零零落落響了整夜，驚恐的尖叫聲偶爾一閃而過又復歸寧靜。
文菁躲在樓層夾板內，躲過了頭兩天的搜括。
隨著周遭回歸寧靜，文菁爬出夾板間。她一邊捧著花瓶喝水解渴，一邊看著地上殘破的父母屍塊啜泣。
日軍的巡邏頻繁，她不敢貿然逃離。
她只好爬到父親櫃檯下方，從暗櫃裡拿出了父親珍藏的德式獵槍、攀上樓頂藏匿。
「肯定します！銃声はここから伝えたのです！(錯不了，槍聲是從這裡來的)」
樓下傳來異國語言的交談聲。林文菁屏氣凝神，不敢動彈。
她暗自後悔自己的多事。
稍早前，她看見一小隊日本人從灌溉水渠爬出。他們身上背捆著炸藥與步槍、手持短兵。似乎正準備滲透國軍防線，奇襲國軍的炮火陣地。
她將父親的望遠鏡筒固定在獵槍上，然後開槍。
第一槍並沒有命中目標，但林文菁隨即發揮了自己的敏銳觀測本領。立刻校正了位置，將領隊模樣的人射殺。
她只是沒有想到，還有另一組人馬在自己的附近。
她拆下望遠鏡筒，放在腿邊。然後緩緩起身，端起步槍、居高臨下窺視。
兩名日本海軍步兵正在屋內巡視
「咿！」
林文菁聽見木板斷裂的悶響。下一秒，她腳下的地面突然裂開。
* 本文登場組織
 |
日本帝國海軍 - 上海特別陸戰隊 成立：1927／性質：國家海軍(陸戰部隊) 效忠：大日本帝國 簡介：1927年，因應國軍北伐對日本可能造成的權益威脅。日本海軍決定成立一支地面部隊應變。因此設置一個大隊在上海駐防。在隨後數年的武裝衝突中。上海陸戰隊都是侵略先鋒。 |
* 本文登場裝備
 |
Gewehr 98 ‧類型：栓式步槍 ‧原產國：德意志帝國 ‧時間：1898 ‧簡介：由毛瑟公司於1898年出產的步槍。因為其出色穩定性以及精準度廣獲好評，讓毛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幾乎壟斷了整個德國的輕兵器工業。 |
 |
sFH-18 榴彈砲 ‧類型：榴彈砲 ‧原產國：納粹德國 ‧時間：1934 ‧簡介：於1920年開始研製，作為師級支援火炮。為了規避凡爾賽條約的限制，刻意定名為18 (表示在大戰前研製)。在1934年由國民政府購入。在接下來的抗日戰爭與國共內戰中以出色的精準度以及耐用特性成為重要的火力支援單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