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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子】《清明的孩子們》〈三、血染的長衫〉07.~09.

阿洗 | 2021-08-08 15:00:02 | 巴幣 0 | 人氣 118


07.
 
 
  「呵──」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野央替自己沖了杯特濃的紅茶。
  都怪冬降昨晚丟給她那麼大的信息量,害她整夜輾轉難眠,原本以為冬降此人冷酷寡言,結果出乎意料居然是什麼事都敢講出口的傢伙,某方面而言也算是很不懂得與人相處之道吧?
  將奶油抹在溫熱的麵包上,灑點砂糖,再沾點蛋汁,野央一邊大口咬下,一邊思考著今天的安排。
  從毒發到身亡短短不到兩個鐘頭,那麼燕澤丹衣被下毒的時間點應該很近,如果要查毒源,就該把燕澤丹衣當日一早的所有行動、每個細節全都檢視一番。
 
  「野央大人,早膳還好嗎?會不會太簡略了?」服侍愛伽特玫衣的小雀斑神官久光抱著籃子走進廚房。
  「簡便就可以了,我很喜歡呢!」野央回以一笑。之所以窩在廚房裡用早膳,一方面是她懶得再走到餐廳去、一方面也是不想到眾神官面前引起議論,雖然人多嘴雜的時候也容易獲知一些訊息,但是大清早的就要去跟那些排外的神官大眼瞪小眼未免太累人了,還是消停一會吧。
  「那就好,還需要麵包嗎?我剛從餐廳裡拿回一些,再回爐替您烘烤一下?」久光掀開了籃子上的布巾,讓她看看裡面。
  「嗯……那再幫我烤兩個小的好了。」野央湊過去瞧了瞧,眼神一亮:「啊!有果醬!我可以拿嗎?」
  「請。」久光微笑著說,然後放下籃子,挑出了兩個麵包準備送入烤箱。
  打開果醬罐嗅著莓果的芬芳,野央樂陶陶的先挖了一勺拌入紅茶裡,望著久光忙活的背影,她隨口問到:「你們平常的早膳都是麵包和茶?每天都一樣?」
  「通常還會有濃湯,不過這幾天愛伽特大人吩咐了內殿飲食從簡。」久光背對著她侃侃而談:「早膳大致上都以麵包為主食,麵包種類偶爾會更換,中午就比較多樣化,像米飯或麵條之類,教諭要我們保持健康的身心以服務世眾,所以均衡的飲食是很重要的……」
 
  「有道理,神官都生病的話還怎麼治病呢。」野央附和了句,接著又追問:「玫衣神官和丹衣大人也都和大家一起吃嗎?他們的食膳怎麼準備的?」
  「是和大家一起在餐廳裡用膳,不過服侍他們的神官都會提前先到餐廳備好,無須大人們自行取用。」關上烤箱門,久光轉過身來笑說:「不然大家恐怕都不好意思過去取餐了。」
  回應完之後,小雀斑男孩好像忽然意識過來,反問她:「野央大人是想瞭解那日丹衣大人的早膳狀況嗎?」
  「唔嗯。」配著茶趕緊吞下嘴裡的一口麵包,野央才說:「其實我打算將燕澤丹衣那天早上的細節都走一輪,稍後能麻煩你知會愛伽特玫衣嗎?」
  久光乖巧的點點頭:「好的。」
  「還有件事。」
  「您請說。」
  「你今早有看到另一位藍袍法師嗎?」
  「有啊!那位法師大人剛剛正在餐廳取用早膳。」久光眨著眼說。
 
  野央手上的半個麵包掉回了盤子裡,目瞪口呆。
  他居然一個人去了餐廳!難道都不覺得他自己一隻法師扎在神官堆裡簡直刺眼到不行嗎?真夠粗神經的了!
  光是想像那畫面野央就覺得額邊隱隱一突一突地,可惜現在過去緩和場面恐怕也太遲了,只能希望神官們修養夠好,別鬧出什麼軒然大波才好。
 
  「……算了。」嘆口氣不再去想,野央無意間瞥見久光籃子裡還剩下的麵包,好奇的問:「這些是你自己要吃的嗎?還是要給愛伽特玫衣?」啊、糟糕她不會搶了人家的份吧?
  「不是的。」久光解釋:「我是想幫愛伽特大人留些起來,後山有些鳥群跟他很親近,他若有空就會去邊餵鳥邊想事情。」
  「原來如此。」野央撐著下巴,對這小男孩另眼相看:「愛伽特玫衣好像升任沒幾天,沒想到你已經這麼瞭解他了。」成為玫衣神官後才會配與服侍的初衣,也就是說久光跟隨愛伽特也不過就這幾日時光而已。
  紅著臉,久光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小時候被愛伽特神官救治過,一直都以成為他的隨侍為目標才進入神殿的。」
  野央發自內心的祝賀他:「哇!那恭喜你如願了。」
  「嘿嘿……」傻笑著摸摸後腦,久光忽然想起了還在烤爐裡的麵包,連忙轉身:「啊!麵包、麵包……太好了,沒烤過頭……」
 
  野央在後面看著他滿足而純真的笑顏,臉上流露感慨的淺淺笑意,為了前往某個人的身邊而努力不懈的心情,她完全能夠理解,就像自己一樣;無論達成多少成就、完成多少任務,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感謝可以永遠在前方散發著光芒、引領著她的那個人──
 
 
 
 


08.
 
 
  「那天早上由紡千湘備餐後,見瑞白衣在燕澤大人抵達前先行試毒,早膳不可能有問題。」依柚挑起眉頭說到。
  接獲久光的通報後,早膳時間一過,愛伽特便找來了那四位服侍的神官陪同他們詳細檢視燕澤丹衣的當日行跡。
  野央瞥了一眼另外那名男性白衣神官:「請問見瑞白衣試了哪些餐點?」
  有著漂亮地水色眼眸、髮色淺金的青年見瑞上前,彬彬有禮的伸出修長手指對著空碗盤一一示意:「麵包、濃湯、紅茶,然後是果醬、奶油、砂糖、煎蛋、乳酪,當日還有水果紅晶莓。」
  很細緻,似乎沒有任何遺漏。野央點點頭,接著問:「試毒都是由你負責嗎?是既定流程?」
  「由我和見瑞白衣隔餐輪流。」依柚插嘴回答:「燕澤大人並不贊同這種作法,但這是歷來神官們的約定俗成。」
  「確實如此,我們都是這樣傳授的。」愛伽特也補充道。
  從燕澤丹衣朝起至早膳都沒問題……嗎?野央思索著,稍微扯了下身邊的藍袍法師:「冬降,你怎麼看?」
  藏藍袍法師只是淡淡的一句:「去書房吧。」
 
  「書房在那日後就封鎖至今,絲毫未動,包含……血跡,還請諸位對內部狀況有心理準備。」開起門封之前,愛伽特面色沉凝的對他們說到。
  「啊……」乍見房內景象,半鯨少年月靜驚呼一聲,又紅了眼睛,一旁的見瑞便將他扶到了自己身後,溫言安慰。
  「是愛伽特玫衣將書房封鎖的?」擔任仲事所調查的不乏多起兇案,野央自是神色如常。
  「不是,當時我還未升任玫衣。」愛伽特說明:「是七夙玫衣提出的,她還對我交代需要將四位服侍神官分別隔離,並壓住消息,必要時封鎖內殿。」
  「七夙玫衣?」野央詫異的問。原以為這些是愛伽特的決定,沒想到居然有玫衣神官早在閉關前就安排妥當,能夠在當時的動盪情緒下做出如此理性的決斷,這位玫衣看來並不一般。
  「七夙大人向來行事果決、面面俱到,為神殿解決過許多大小事件。」依柚顯然對於這位七夙玫衣相當崇敬,一提起就不禁神往:「就算沒有外來介入,就憑七夙大人出關之後肯定也能很快解決此案。」
  「依柚白衣。」愛伽特輕聲提醒。
  發覺自己過度亢奮的依柚趕緊低頭,退到一旁:「是我失禮了。」
 
  「無妨。」正在打量書房內狀況的野央,裝作隨口一說的道:「這樣聽來,七夙玫衣說不定會是丹衣繼承人呢?」
  「七夙大人?」
  「如此有能,不是挺合適的?」聽到身後傳來眾人錯愕的反應,野央側過身,偷偷觀察著他們。
  「不、不可能……你什麼意思啊?是在懷疑七夙大人嗎?」依柚看來竭力壓抑著氣急敗壞的心情。
  地精族少女紡千湘也眨眨眼說:「咦?應該是秋霜大人吧……」然後看看月靜,月靜縮起脖子不敢吭聲,但應該也是贊同紡千湘的。
  「野央大人應該沒別的意思。」見瑞則苦笑著上前拍了拍依柚的臂膀,安撫她過激的情緒。
 
  似乎是看出了野央的試探意味,愛伽特嘆口氣,上前一步將四人攔在身後,對野央拱手說到:「對於丹衣的繼承,我們不好議論,燕澤大人生前早有安排,七日一到自然就會揭曉了。」
  知道他的立場是為神殿維護自家神官,反正也得到了一些訊息了,野央於是回以一個笑容:「我就是隨便一提,真不好意思,請別放在心上。」然後轉頭去找悶不吭聲的冬降。
 
  藍袍法師正在提起茶几上的茶壺,晃了晃,然後拿來書桌上的杯子倒入剩餘茶水。
  「有發現嗎?」野央過去探頭一問。
  不發一語的藍袍法師將杯子裡的茶水舉起來,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一口喝乾,砸砸嘴,自言自語地說:「沒問題。」
  別老是仗著你們兄弟的特殊體質就亂來。野央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如果不是飲食的問題,那麼……」正思考著其它可能性,野央眼角餘光忽然瞥見門外有道身影一晃:「誰在那裡!」她輕斥了聲,還未行動,身旁的冬降便猶如靈蛇般倏然竄出,眨眼就到了門口。
 
  「哇!我是無辜的!」脆生生的聲音響起,有著淺棕色貓耳與捲髮的少年被冬降給揪了出來,青藍色的貓眼可憐兮兮的眨呀眨。
  「染溪初衣!」追出來一看的愛伽特吃驚的問:「你怎麼在這裡?」
  貓耳少年垂著雙耳無辜的說:「我要去書庫幫秋霜大人取書,發現這裡門開著就過來看看嘛……喵嗚。」
  「是我忘記交代了。」愛伽特無奈的一拍額頭,他還真沒料到這時間會有人經過:「不過你來得也正好,我還想著要讓你與野央小姐見個面……」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貓耳少年已經驚喜的蹦跳起來:「野央姊姊!這不是野央姊姊嗎?喵嗚!」
  愛伽特訝異地望著撲上綠袍法師的貓耳少年,詢問野央道:「你們認識?」
  野央懷抱住在她身上磨蹭的少年,苦笑著對愛伽特解釋:「嗯、我們小時候同在藍瓦樓孤兒院待過……好久不見了,染溪。」本來她還想著不曉得該不該與染溪相認,這下可好,小貓咪自己就撲過來了。
  「既然這樣,倒也省得我介紹了。」愛伽特禮貌的微笑。
  「這裡不好說話,染溪你先在外面等等我。」野央把那頭蓬鬆細軟的淺棕毛髮給揉亂後,推了推貓耳少年。
  「好喵!」
 
  哎、那手感仍然那樣讓人欲罷不能。有點捨不得把手從貓耳邊收回,不過野央還是收斂了心思,和重新走回房內的冬降一起將各項物品都檢視了一遍。
  然而還是毫無斬獲。
  離開書房,暫時與愛伽特等人分別後,與冬降和染溪另行一路折返,野央頗感頭疼的按著眉心,苦思著還有哪些下毒的可能方法。
 
  「野央姊姊很煩惱的樣子?」毛茸茸的貓耳在她眼前一盪。
  「嗯……」不由得兩手放上去好好的揉一揉,感受著那種無以言喻的療癒,野央突然靈光一閃,瞧著面前的染溪:「對了!染溪,燕澤丹衣出事那時你在嗎?」
  「在喵!」青藍色貓眼圓亮亮地,染溪說:「那天秋霜大人不在,我就去書庫幫忙,然後跟著一曲江大人一起到的。」
  太好了!野央喜形於色,說不定可以借助這孩子的才能!
  「剛剛書房裡的樣子你看清了嗎?」
  「看清了。」貓耳向前一點。
  「跟出事那天有沒有哪裡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的……」青藍色貓眼眨了一眨,然後閉起,沉吟半晌。
 
  「茶壺。」重新睜開雙眼時,青藍色在陽光的映照下流過一絲金華,染溪信心滿滿地開口:「茶壺不一樣了,雖然是同樣的款式,但是原本那支的提把藤編顏色更深、還缺了一角。」
 
  就是這個了!
  野央與冬降同時互看一眼,顯然彼此想法一致。
 
 
 
 


09.
 
 
  半貓妖少年染溪,從小就有超常的視覺記憶這項特殊長才,能夠過目不忘,也因此才會被神殿所相中,藍瓦樓孤兒院或許是在孤芳的暗中授意下,順水推舟的將他送入神殿,而神殿果然很快便讓他成為跟隨神賜之子的初衣神官,目的就是為了協助記錄秋霜創制的新符咒。
  有了染溪強大的記憶力佐證,可見書房內的茶壺確實被調包過,但又是誰所為?
 
  這一點染溪卻無法幫上忙,跟著回到他們借用的靜修室,貓耳少年描述了當時的細節:「丹衣大人蒙召後不久,羽軒白大人便帶著秋霜大人回來了,我見秋霜大人受傷就趕快出去幫忙……忙著忙著,才聽說七夙大人吩咐要在遺體護送出來後封閉書房,接著大家就開始討論禮俗中需要閉關七日的事了。」
  野央想了想,問:「在書房關閉前,燕澤丹衣的遺體是由誰護送出來的?」
  「除了四位服侍神官,還有七夙玫衣、一曲江玫衣、天殤玫衣、羽軒白玫衣,其他神官都在門外依位階序列致哀。」染溪鉅細靡遺的說到:「那時候已經黃昏了,除了三位外出的玫衣神官之外,其餘都在場,包括服侍各位玫衣大人的初衣。」
  「所以這四位服侍神官、四位玫衣神官是最後離開書房的?那之後書房便封閉了?」野央再次確認。
  「對喵。」貓耳稍微向兩旁一壓,似乎是想起當日的景況讓染溪情緒有些低落:「秋霜大人的氣色從那天之後就很差,又不肯好好休息,堅持要查閱書庫裡所有關於毒物的典籍,我剛才也是去替他取書的。」
 
  「沒能趕得及救人,他一定非常難過。」思及秋霜的為人,野央輕嘆一聲,轉頭朝冬降道:「你怎麼也不勸勸他?」
  「說不動。」冬降卻只是面不改色:「我又不是明夏。」
  「明夏和他比較親近?」野央有些意外的挑眉,這兩人的性情可算南轅北轍了。
  但藍袍法師僅僅「嗯。」了聲便不再續談此事,繼續對染溪問:「書房的封閉沒有突破點嗎?」
  貓耳少年歪頭思索:「應該沒有吧……封閉是在書房周圍至三尺開外密集佈下符咒,只要有生體接近的瞬間就起反應,所有看守的白衣神官都會接獲通知,除非身著丹泉染長衫的玫衣神官才能解除。」
 
  也就是說,在所有玫衣神官閉關的這七日間,就只有愛伽特玫衣能夠開啟燕澤丹衣的書房。野央暗忖,但愛伽特是事後才被召來內殿,沒有作案的時間,況且如果是他,大可把茶壺清理過再放回去,會直接採取調包方法的人肯定是因為時間緊迫。
  茶壺裡又是什麼時間被下毒的?最大的嫌疑者就是打掃書房、更換茶水的地精族少女紡千湘,但紡千湘在那之後就離開了,接下來在睡遲了的月靜進入書房前有一段空窗期,這期間任誰都有機會作案。
 
  「啊……頭疼。」抱著腦袋彎下脖子,野央悲鳴著。
  「野央姊姊你還好吧?」染溪湊過去探望。
  雙手彷彿是被吸引般緩緩移動到貓耳少年的頭頂,野央將他摟入懷中揉呀揉,沉迷撩貓:「好療癒啊……好療癒啊……果然還是貓咪好,狐狸又臭又狡猾。」
  「嘻嘻嘻……野央姊姊這是種族歧視。」染溪瞇起眼享受著。
 
  坐在對面的冬降沉默而面無表情的目睹這光景,一點黑的眼瞳悄然往旁邊移開,以人偶般毫無情緒反應的臉色低聲自語:「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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