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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俊基×趙天佑】〈失眠〉

無彧 | 2022-06-21 21:36:05 | 巴幣 0 | 人氣 200


※時間點在兩人都加入春日隊伍後
※作於 2021/09/18
 

 
  韓俊基是凌晨兩點鐘接到那通電話的。
 
  當時他已經睡了。為了保持身體健康和良好的體魄,他向來不熬夜。雖然為了因應緊急情況,他不會在熄燈前將手機調成震動或靜音模式,不過他在安穩睡著的情況下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次數,其實寥寥無幾。近來異人町也還算平靜,沒有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說起來他也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在晚上十點後接到電話了。
 
  經過訓練的身體容易入睡但淺眠,手機才響起第一個音他就立刻醒了。他迅速抓過放在床頭的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姓名不是善熙——他先鬆了一口氣——而是另一個他熟悉的、與善熙地位相當的名字。韓俊基瞄了螢幕左上角一眼,一時想不到為什麼對方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給他,然而他沒有猶豫太久就按下接聽鍵。
 
  「趙總帥。」他恭敬稱呼,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剛醒過來的樣子。
 
  「嗨……你還沒睡嗎?」電話那頭傳來韓俊基熟悉的嗓音,帶著一貫的慵懶,卻比平常遙遠飄渺,像蒲公英吹散在夜風裡,軟絨絨、輕悄悄的。
 
  「還沒。」韓俊基回答。
 
  那人似乎鬆了口氣:「原來如此,真是太好了。」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就是睡不太著,想找人說說話。」對方頓了一頓,又匆匆補上一句:「春日他們好像已經睡了。」
 
  韓俊基想了想,問道:「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替我送件外套來?今晚風好大,有點冷。」
 
  韓俊基幾乎聽出對方藏在話裡的笑意,他卻輕輕皺了眉頭,半點笑不出來。
 
  「……您現在人在哪裡?」他肅起語氣。
 
  「……不,我開玩笑的。」
 
  「請問您人在哪裡?」
 
  「你該不會要過來吧?」對方的聲音突然變得侷促不安:「我真的只是開玩笑的。」
 
  「趙總帥,您可能忘記了,您正在跟寇汨殊的人講電話。」韓俊基淡淡回應。
 
  對方沉默了很久。
 
  「……MIRAI 這附近。」他放棄似地回答。
 
  「我明白了。」韓俊基說道,不等對方接續就把電話掛斷了。他掀開棉被坐起身,迅速穿上裡衣、罩上黑色皮製風衣,梳齊頭髮,再從衣櫃裡隨手撈出一件黑色大衣,稍微摺疊好掛在手臂上,然後就抓起手機出門了,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似乎早就訓練有素,前前後後僅花不到五分鐘。他打了通電話叫計程車,而他並沒有等待太久,就看見兩盞嫩黃車燈從夜晚的盡頭鑽了出來。燈光拉成長線,彷彿兩條韁繩,曳著鮮黃色的車身前行,從容滑到韓俊基的面前,緩緩停下。韓俊基拉開門上了車,「車站北區,MIRAI」他向司機說道。
 
  儘管他早已熟悉夜晚的異人町,在這個時間搭上計程車還是令韓俊基心裡泛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這裡不像東京,他印象中的神室町即使在半夜兩、三點依然熱鬧非凡,花花綠綠的霓虹招牌閃爍眩目光芒,街上散落著剛從公關俱樂部走出來的紅男綠女,有人西裝筆挺,坐上擦得晶亮的高級汽車;有人喝得醉醺醺、連路都走不太穩;有人攬著豔麗女性的腰,不懷好意地上下齊手;有人趁著醉意咆哮,與看不順眼的人大打出手……。與那個喧鬧紛擾的城市相比,異人町就顯得恬靜許多。大部分的餐廳和酒吧早早就會關燈休息,而即便是入夜後才開始忙碌的泡泡浴與小吃店,到了這個時間也都收起了惹人注目的光彩,只留下含蓄曖昧的燈光亮在外頭。街上空蕩蕩的,不僅沒有什麼行人,連車子都很少。韓俊基撇過頭,不發一語望著車窗外飛掠的景色,也許在這樣的夜裡獨自走走是個不錯的選擇,他想,可是真的有點太晚了。
 
  車子一路往北駛去,很快地就到了神內車站北區的 MIRAI 棒球打擊練習中心。本來應該燈火通明的打擊中心現在漆黑一片,遠遠望去只能勉強辨識出一個龐大而模糊的輪廓,像是閉上眼睛安然沉睡於曠野中的巨獸。韓俊基讓司機在打擊中心附近停下,付了錢,隨後開啟車門跨出腳。計程車在他身後悄然離去,帶走最後一點明亮。四周重新暗了下來,但還有一點月光,讓他不至於需要摸黑前行。韓俊基穩穩踏著步伐,皮製短靴在路面踩出篤定的輕響,他沿著高大的網子繞了小半圈,來到打擊中心的後方。這裡有一片與水域相鄰的空地,以欄杆隔開路面與河流,對岸有高聳的大樓,平時點著各色燈火,倒映在水中正似五顏六色的水晶。現在大部分的燈光早已熄滅了,只剩幾扇窗口還亮著,乍看彷彿融在夜色裡的幾點星火,仍貪戀人間的溫度而不肯回到天空裡去。
 
  韓俊基一下子就辨識出那片單薄身影。對方雙手撐在欄杆上,平視河的另一頭,動也不動,宛如看著什麼看得出神了。那人說得對,河水邊的風強勁了些,韓俊基才到這裡不久,就感覺自己的臉上刮出了一大片冰涼氣息。他走近河畔那人,輕輕喚他一聲趙總帥,而對方總算像是驚醒過來,愣愣地轉頭看著來到眼前的韓俊基,過了好久都說不出半個字。
  
  「居然真的來了啊。」最後他不敢置信地低聲喃喃,似是說給自己聽。
 
  「我替您帶了外套。」韓俊基不卑不亢地說道,那件黑色的大衣仍然安穩地躺在他的臂彎裡,整齊得一絲不苟。
 
  「……謝謝。」趙天佑無聲苦笑,側過上半身,向韓俊基伸出手;後者從容地將大衣放進對方手中,然後看著他將衣服攤開抖了抖,隨性地往身上披去。
 
  「好多了。」他吁出一口氣,摩挲幾下雙手,沉默片刻才開口說道:「沒想到你真的會過來。」
 
  「能幫上忙是我的榮幸。」韓俊基微微點頭致意,但趙天佑凝視他,試圖以輕鬆的語氣回應:「現在我們一樣了,不用這麼拘謹。」
 
  韓俊基發覺趙天佑取下了平時掛在臉上的墨鏡。能見到這位總帥毫無遮掩的臉龐令他感到有些新奇,即便光線昏暗,他沒辦法看得很清楚,他仍可以感覺出某些氣質上的變化。戴上墨鏡的總帥是自信的、恣意的,斜著嘴笑起來有一種張揚不羈的魅力;取下墨鏡之後,整個輪廓反而變得柔和了一些,說起話來比平常更溫軟客氣——卻也有可能是因為風聲太大的緣故。
 
  「如果您還需要其他協助,請儘管跟我說。」韓俊基說道。
 
  「是嗎?」趙天佑盯著他,偏過頭想了想,然後咧開了笑容:「那就別用敬稱了,還有,稍微陪我一下吧。」
 
  「樂意之至,但是稱呼……」韓俊基面有難色。
 
  「我們現在是夥伴,而且,我也不是總帥了。」趙天佑說著,撇開視線看向遠方。韓俊基看不見他的表情,沒辦法僅是透過語氣猜測對方的想法,於是只能安靜地站在他身側,任憑夜風穿越他倆之間,在無有對話的縫隙裡填補空寂。韓俊基輕輕握了握裸露在外的雙手,他也開始感到有點冷了。
 
  「嘛,不說這個了。這裡的景色很好,我挺喜歡的。」趙天佑忽然說道,但沒有轉過頭來。韓俊基望著那張瘦削側臉,順勢往對方看著的方向望過去,然而他所能看見的,也跟剛才一樣相差無幾。不知道總帥看見什麼了?
 
  趙天佑沒察覺韓俊基的反應,只是逕自說了下去:「想要自己一個人想事情的時候就會來這裡……白天的時候風景很好,晚上的景色也很美,但旁邊就是打擊練習中心,要小心飛過來的全壘打棒球才行。」他說著輕輕笑了出來,笑聲很快溶進風裡,全往河的另一端飄送過去。
 
  「雖然這裡不是那種隱秘的地方,不過也不會有太多人來逛。在這裡吹吹風,看看水流,心情就會平靜下來。」
 
  「奇妙的是,無論我什麼時候來這裡,都不太會遇到認識的人。去酒吧的話,反而容易看到自己家的弟兄,或是被人認出來,挺麻煩的。」
 
  「確實是這樣沒錯。」韓俊基不著痕跡地接過話:「如果要喝點東西放鬆,就會想到酒吧,如果想要散心,通常會先去濱北公園。」
 
  「就是說呢。濱北公園我也不是沒去過,但太大了,人也多,這裡比較安靜一些。早一點的話還有揮棒的聲音,現在就沒有了。」
 
  「畢竟很晚了。」
 
  「這是在催我趕快回去睡覺嗎?」趙天佑笑道,卻沒半點氣惱的意思:「可是我現在還不太想回去。」
 
  「為什麼?」
 
  「不知道。」趙天佑稍微停頓,聲音像是從遠方傳來:「這裡讓人很自在。」
 
  韓俊基聽出他的意思,但不知道怎麼回應。幸好趙天佑很快就又揚起聲調,以輕快的語氣接續:「不過,今天也逛得夠久了,又勞煩你送了衣服過來,就先聽你的吧。」
  
  韓俊基點點頭,拿出手機叫計程車。螢幕上顯示的時間是三點二十七分。
 
  趙天佑轉過身來,將背部倚上欄杆,微微仰起頭嘆道:「深夜的橫濱真不錯呢,你也這樣覺得吧?」
 
  「是的,確實別有一番風情。我平常很少在這個時間出門。」
 
  「說得也是。就算半夜出了亂子,也不需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您……都很晚睡嗎?」韓俊基突然問道,雖然對於轉換稱呼仍感到有些遲疑。趙天佑畢竟曾是與自己的上司平起平坐的人物,如今雖然不再當總帥,對韓俊基而言他仍是過去那個領導異人三中華勢力的流氓頭子,是他這個保鑣不能輕易直呼名稱的存在。
 
  趙天佑倒沒再挑他毛病,只是懶懶地應聲:「有時候會吧,喜歡留點時間給自己,不知不覺就到半夜了。」
 
  「原來如此。」韓俊基點點頭:「車子要來了,我們走吧。」
 
  他們並肩離開,繞過打擊練習中心,回到馬路邊。計程車很快就從遠方出現,疾駛而來,再慢慢停到他們眼前。韓俊基為趙天佑拉開車門,請他先上車,自己隨後才鑽進去,向司機吩咐目的地。他們坐在後座的兩側,中間空了點位置,各自往靠近自己的車窗看出去,一路無話。
 
  韓俊基先讓司機開到生存者酒吧,送趙天佑離開,再回到自己的住處。下車時他才想起自己忘了跟趙天佑拿回大衣,然而轉念一想,這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即便過去他們分屬不同的組織,擁有不同的地位,他們現在都加入了新的隊伍,成為了一起努力的夥伴。日後見面的機會多得是,大衣就之後再說吧——其實就算要送他也無妨。
 
  他走進大門前回頭望了一眼,狹窄的街道上只剩路燈的橘黃光團與夜色錯落著延展而去,空蕩寂寥。他想起幾小時前才發生的事情,不自覺微微抬起唇角。他一向不是晚睡的人,但偶一為之,並沒有關係。
 
  樂意之至,他想,像面對面直接說與對方聽那樣地想。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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