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躲進拍賣會的入口，一塊寫著「請將你的人生標語收好，無標語者禁止入場」的招牌懸在空中，閃著療癒的粉紅光。
旁邊還有一個牌子寫：「禁止高頻干擾物：邏輯、懷疑、理性。」
我低頭看看自己手上還在發熱的飛行石，忍不住問：「這裡真的安全嗎？」
「如果你可以假裝自己曾經相信過一些廢話，那就安全。」麵包偵探說完，先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頭是一個巨大的穹頂空間，牆上掛滿掛軸，上面寫的句子像是從社群帳號的『圖文小語』抽出來的：
「你不是不夠好，你只是還沒認出自己是誰。」
「有時候我們不是迷路，只是暫時停在宇宙的紅燈前。」
「療癒不是終點，是你開始對自己微笑的那一刻。」
「這些……是什麼鬼東西？」我忍不住問。
沃格爾回答：「這裡是主旋律拍賣會，每個人都要交出一句自己寫過的話。價高者得它。」
「誰會想要這些句子？」
「那些還沒寫過，但正在痛的人。」
這時，一位看起來像大腦與捕夢網混種出來的拍賣官踏上台。他開口了，用一種像在說 ASMR 的語氣說：「歡迎來到今晚的拍賣現場，主題是——未完成的自我、與過度完成的句子。」
台下聚集了各種看起來都有點…疲憊但穿得很花的人。他們不是靈媒，就是剛從死藤水醒來的人。每個人手裡都舉著閃著光的能量卡。
拍賣開始。第一句話上台：
「我不是沒走出來，我只是走進去太深。」
「起標十片水晶鳳梨乾。」拍賣官說。
「十五，附贈三顆能量蛋白球！」
「二十，再加我前世的一次深層情緒釋放課程！」
有人高喊：「我願意用我前任的語音備份交換這句話！」
「成交！」槌子落下，全場響起輕柔但無情的掌聲。
我轉頭看麵包偵探：「所以……我們現在是來……競標人生金句的嗎？」
「不是，是你要拍賣自己的那一句。」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揉皺的便條紙，上面寫的是——
「其實你沒變，只是以前太努力假裝沒那麼難過。」
我看了好久。那行字是我考大學某個夜裡寫在便利貼上，原本要貼在書桌前鼓勵自己，後來太覺得矯情就撕掉了。
「我不要拍賣這個。」我小聲說。
「你沒有選擇，」沃格爾說，「他們已經看到你心裡這句話了，它已經在拍賣名冊上了。」
拍賣官開始唸出那句話：「來自一位匿名參與者，他說他不想拍賣這句話，這讓它價值更高。」
一陣搶標。有人哭著說：「我要這句，我現在就在假裝不難過！」
另一個人大喊：「我用我第四個雙生火焰的陰影交換它！」
我忍不住衝上前：「不行，那是我自己的句子，我還沒學會原諒它——」
「但你已經說出口了，這裡是拍賣會，只要你承認過的語言，都可以成為別人的擁有物。」拍賣官低聲說，槌子落下。
「成交。這句話將歸屬於……剛剛那位坐在水晶狗狗上的女士。」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句話被捲進銀色紙軸帶走，像被收走一塊內臟。
「你還好嗎？」麵包偵探問。
「……有點像把前任的聊天記錄賣給了陌生人。」
「但你現在比較輕了，不是嗎？」
「哪裡輕？我胃都打結了。」
就在此時，廣播響起：
「追緝通告：攜帶高頻飛行石者已被定位，目前正在靈性主旋律拍賣會內部，請各部門展開非暴力共振圍捕。」
我：「……非暴力共振聽起來比暴力還可怕欸。」
麵包偵探：「我們得走了。」
沃格爾：「下一個地方……你可能不會喜歡。」
下集預告：「你從來不是沒寫過結局，你只是把它藏在別人寫的書裡。」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