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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詩的瑪特蕾雅 《第二斷章:獵人的歌謠》 第十二章 過往

胖雪豹 | 2025-04-14 07:25:15 | 巴幣 30 | 人氣 194


我記得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儘管記憶很模糊,卻不曾從我的腦海當中消失不見。
我記得,我曾編織花冠當作禮物贈送給養母,我們還一起在家門前種了蘋果樹,那些事情似乎過去許久了。但我記得,養母當時笑得十分開心,而當年的我不曉得那是一件多麼讓人開心的事情。
那怕我與我的養母之間——並沒有血緣關係。
瑪特蕾雅在紙張上留下文字,她提著一把細緻的羽毛筆,面色清冷地在深夜當中凝望著自己寫下的文字。在她的背後,還有翻閱書籍的聲音回響著,尾巴上的火光是書房內唯一的光芒,米塔安娜依靠著那道火光,於夜晚當中坐在書籍堆當中閱讀著故事書。
金色眼眸向著窗外,凝望漫天星光的夜色。此時此刻,妮菈與卡蒂正在臥房一起入睡。唯獨瑪特蕾雅與米塔安娜人徹夜未眠地坐在書房當中,一人撰寫著日誌,一人閱讀著往事。
「米塔安娜,妮菈問了我,她的童年是不正常的嗎?但我其實不曉得她的感受。」瑪特蕾雅放下了羽毛筆,同時張開嘴唇,用輕柔的聲音問著。
聽見她的問話,米塔安娜停下了翻閱書籍的手指,她面色凝重地看著手中的書本。事實上,她對妮菈這個人的了解,並沒有深刻到足以與瑪特蕾雅闡述任何一件事情,然而米塔安娜並不喜歡答不出答案的自己。
於是米塔安娜尋思了數秒,她才用問題反問道:
「那妳覺得什麼是不正常的童年?」
「或許是沒有親情與朋友之類的……儘管她告訴我,她從出生起就只知道如何戰鬥,她的父母也只有告訴她這件事情。但是我很難想像,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過往。這世界上,真存在過如此悲哀的事物嗎?」
瑪特蕾雅闔上自己的日記,她窺探著星光,別人給她闡述的故事在她的腦海當中繚繞。但是更多的,不是那些星星本身的故事,而是給她講故事的人。
米塔安娜不屑地笑了幾聲。隨後她調侃地說道:
「過去的事情值得妳如此芥蒂嗎?」
「當然值得,現在的我是由過去的我所組成的,若是我連自己的過往都不去在意,我不過是個沉浸在美夢當中,無法清醒的溺死鬼罷了。」瑪特蕾雅緩慢地向後轉過頭,眼角的餘光掃視著米塔安娜的臉龐。
這一答案使得米塔安娜有些錯愕地睜大了眼睛,但是她很快就感到有些惱怒。因為她不甘,她不甘只有瑪特蕾雅能這麼想,她知道,自己最嫌惡的就是過去的自我。
「我果然,還是與妳合不來。」
米塔安娜撇開目光之際,她面朝成堆的書籍說道。一字一句當中都充斥著對瑪特蕾雅的排斥,和當年初次見面的時候截然不同。
瑪特蕾雅走下椅子,她一邊搖著尾巴一邊去到書架前方,凝望著眼前一櫃子的書本。這些書本大多都是她自己撰寫的,用以紀錄瑪撒莉薩的所見所聞,以及翻譯她所寫的詩歌。
當瑪特蕾雅解讀出來,瑪撒莉薩在歌頌沙地當中的歌舞、又在為了祭典而欣喜,瑪特蕾雅便想親眼看看那片風景。但是她知道,許多事情一去就不會復返了,那是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次看見的景色。
就和吉娜的笑容一樣,她這輩子再也不會看見。
想至此,瑪特蕾雅瞇起了眼皮,她有些感慨地笑了幾聲。聽聞她的笑聲,米塔安娜不禁有些帶刺地質問道:
「妳在笑什麼?」
「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可笑罷了。」
瑪特蕾雅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取下書架上的一本書籍。書名為——
《聖人傳:天命啟示》
這是她在戰爭後所寫的一本故事,普及於整個聖王國民間,也被教會收入為經典書籍。如今她能貸款買下這間房屋,都是因為當時寫了這本書籍。
故事講一名為了聖教而奉獻生命的魔族騎士遊歷的一生,講述她的英勇,傳達世人對她的厚愛。但是,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除了她的確是一名魔族騎士之外,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真的。
瑪特蕾雅曾經痛恨聖教的所作所為,但是在戰爭結束後她才真正體會到,或許那是一種幸福。
正當米塔安娜困惑地皺起眉頭,瑪特蕾雅翻開了書籍,面朝書籍低聲地說道:
「那怕我曾經傭兵團的軍團長之一,當戰爭結束後,我什麼也不是。那怕英雄拯救了蒼生,在蒼生得到了和平之後,英雄自然也就什麼都不是。所以人們才需要一個名頭,一個詩歌,一些文化與故事支撐對他的感謝。否則,英雄就只是個與自己無異的普通人,不是嗎?」
話聲落下,瑪特蕾雅閉上了雙眼,她記得最多的,依舊不是她的英勇。
而是平凡的——旅途。
米塔安娜並非聽不明白,但是她有些厭煩地用尾巴甩倒了背後的書堆。隨後她伸直自己的小腿,抬頭面對陰暗的房頂答覆:
「人們都希望別人犧牲而不是自己犧牲,所以會去說英雄、天才、勇士都是特別的人,而不肯承認他們只是在萬千艱難的選擇當中,做出了站出來的決定。因為他們要是認清了這件事情,就會察覺自己有多麼卑鄙。永遠站在安全的地方,靠著別人的犧牲過著日子,並以此為理所當然看待。當別人失敗了,就是他的問題。成功了?那又是所有人的貢獻。呸!該死的東西!」
「哈哈……一點也沒錯。但這就是人們的成長方式。」
瑪特蕾雅緩慢地睜開眼睛,她目光哀傷地看著自己手中的書籍。她見證過真正的歷史,看過真正的吉娜,但是她卻沒有將那樣的她記錄下來。
到頭來,自己也是在選擇一條對自己更加輕鬆,更加有利的道路在走。
如今,瑪特蕾雅絲毫無法否定這個事實。
「但我還是希望,卡蒂能夠成為我無法成為的人。」就在瑪特蕾雅陷入沉默之際,後方的米塔安娜低聲地說道,語氣當中更是沒有絲毫迷茫。
「真巧,我也是。」
瑪特蕾雅放下了書籍,她將書本放回書架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與身子,這雙手、這身軀體曾經沾滿了鮮血,血腥味至今都還清洗不去。她只希望,卡蒂不會走上和她一樣的道路。
正因如此,她認為自己該做的事情有很多。
「賽莉亞讓我知道了一件事情,人類比我想的能幹。如果是從小教育起的話,說不定真的能辦到,辦到我做不到的事情。」米塔安娜闔上書籍,她將書籍至於自己的眼前,目光無比銳利蒂凝望著手中的書本。
《帶來幸福的魔法師》
看著眼前的童書,米塔安娜深刻地記得,兒時的自己真以這件事情為目標,到了少女時期依然如此。直到瑪莉莉瑪在自己面前遭到殺害,她才徹底明白那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就如同賽莉亞,她辦到了將魔法變成平民都能使用的存在,那麼卡蒂能辦到她所辦不到的事情,也不奇怪吧?如今,米塔安娜不禁這麼想著。正是這種想法才促成她能夠忍耐與一名小孩同居,否則曾經的她早就把小孩從高塔上扔下去了。
「很顯然,我們都很後悔過去的自己做出的某些決定。」
瑪特蕾雅轉過身子,她注視著米塔安娜嬌小的身姿,她抿嘴一笑後出聲說道。
這時,米塔安娜用點頭答覆了瑪特蕾雅。隨後她放下書籍,抬起手抱住自己的尾巴,縮起自己的雙腿,就像是一個小毛球一樣將自己捲縮成一顆球。
她不想去答覆,她終究不想承認,自己總是在做錯的決定。
她只希望,自己這一次所做的決定不會是錯的。
但是瑪特蕾雅與她不同,她樂於承認過去的自己做錯太多的事情,錯過太多的可能。這一次,她不打算放過這些可能。於是她對著米塔安娜輕聲地說道:
「不管怎樣,我都希望她能成為一個溫柔的人,一個不同於我的人。」
「我只希望她成為一個強大的人,無所不能的人,由此一來她才有選擇未來的權力,而不是被時代所選擇。一個不同於我的聰明人。」
米塔安娜將臉埋在自己的尾巴當中,她用著有些顫抖地聲音答覆。
確認了彼此的答案過後,瑪特蕾雅走出了書房。她用著尾巴的火光照亮了陰暗的客廳,空蕩的牆面上什麼也沒有,瑪特蕾雅不禁想起了瑪莉娜與她所居住的老房子,牆上擺滿了她送給瑪莉娜的禮物。
隨後,瑪特蕾雅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裳。美麗的衣裳是妖精送給她的禮物,至今都尚未磨損,她就像是那面掛滿禮物的牆一樣,是一種被愛的證明。
瑪特蕾雅抬起目光看著眼前的牆面,她想了想卡蒂再長大一些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吧?她不禁如此想著。
一想到這,瑪特蕾雅便走向桌子旁,拿起一籃布料與絲線,帶往紡織機前——開始了漫長的作業。
與此同時——
坐在書房當中的米塔安娜緩慢地抬起目光,她看著眼前成堆的書籍,沒有火焰的自己根本無法點亮半點光芒。但是她的眼眸深處,卻有些許閃亮的光彩。
她看見一名高大的瑪爾托斯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臉溫柔地笑著,她彎下腰替自己整理亂糟糟的書房。
米塔安娜記得,自己總是把書房弄得十分髒亂,都是瑪莉莉瑪趁著自己熟睡來收拾的。她印象最深的是,瑪莉莉瑪的火焰十分明亮,而且特別壯麗,不是瑪特蕾雅能比上的。
然後她會溫柔地朝向自己道晚安,祝福自己有個美好的明日。
但是,米塔安娜閉上雙眼後,所見的都瑪莉莉瑪慘死在某人刀下的風景。她氣憤地握緊拳頭,她知道,力量才是一切。
於是米塔安娜很快地站起身子,她來到書桌前,提起羽毛筆,撰寫起了魔法教科書。
而她——曾經是不屑幹這種事情的。只因為有一個人,用這種事情改變了世界,米塔安娜這才願意親自下筆。
當兩人紡織著未來的同時,寧靜的臥房當中,妮菈懷抱著卡蒂,兩人深深地熟睡。
無瑕的白髮在卡蒂的身上刮搔著,猶如一縷明月包裹了她的身軀。
睡夢當中的妮菈也自覺地哼起了歌謠——一首逝去已久的家鄉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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