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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此苦旅,以達天際》4

紙類器皿 | 2022-08-15 17:03:32 | 巴幣 0 | 人氣 86

福波思躺在船艙裡,堅硬的床板實在不太適合一個要奔四的人,睡沒多久就醒了,窗外風平浪靜,一輪圓月高掛在遠處的天空上。
他轉頭確認達夏卡是否還在睡覺,女孩在躺在他脫下來的大衣上睡得很熟。他也試過很多次想要躺回去,但是一想到阿爾克斯就闔不上眼,索性坐在窗邊把信讀完。

過沒多久,達夏卡也醒來了,原因是做了惡夢。身為一個孩子,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向身邊的大人哭訴,她抓住福波思的手臂。
「怎麼了?」他放下信紙,阿爾克斯一共寫了五封信,其中一封是給福波思的,一封給帕西瓦爾,剩下的全是給達夏卡的,壓在元素盒的暗格中,是他剛才的新發現。
「我做惡夢了。」她抱住福波思,本能的依賴著成年人:「我夢到爸爸死掉了......屍體被掛在一座城堡的外牆上......」
福波思才正想摸摸她的頭告訴她沒事了,手卻停在半空中,達夏卡的啜泣聲迴盪在房間裡,海浪輕柔地拍打著船身,「我很抱歉。」他轉而抱住達夏卡,女孩還在哭泣,這個夢對她而言太過真實,像一個巨大的黑洞,不斷吞噬過往,火舌輕柔的舔舐著美好回憶的邊角料。

當船靠岸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我們到了,紅心之城,火地島的奧貢。」福波思拍醒哭到睡著的達夏卡,女孩揉揉眼睛,背起背包,被福波思拉著踉踉蹌蹌地走向陸地。
火地島的數座火山連成山脈,這座島就像無時無刻都在沸騰一樣,遠方的工廠冒著黑煙,周圍的海水也不像灰港那樣冰冷,不斷吞吐著還有豐富礦物質的泡沫,這裡的氣溫也比灰港更低,即便周圍的海水與食物好像都散發著熱氣,當她張嘴時,依然有白氣冒出。一下船,她就冷的抱起雙臂,但福波思似乎很習慣這種天氣。
「啊啊--終於回家了!」他笑著說,「我們就去找教團的根據地吧!雖然教廷不在這裡,但我想這裏的分堂應該也能提供你庇護--」接著,又像是想起甚麼似的,緊緊盯著前方,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達夏卡牽著他的手,四處張望,第一次旅行,興奮感暫時壓過了失去父親的傷痛,她看見一旁的小販,餐車上販賣著熱騰騰的麵包與肉湯,溫熱的香氣激活了在船上十四小時的胃口,她輕易地掙脫了福波思漸漸鬆開的手,跑向攤販。

那抹白色瞬間出現在他的視野中,緊繃而挺拔的線條,在這座黯淡褪色的工業都市裡,那麼清澈,那麼突出。
「搞什麼鬼啊!」「走路不看路的嗎?」
叫罵聲像海浪,湧起之後又褪去。福波思左右張望,墨鏡反射出不安,亮紅色的大衣在空中劃出美麗的弧形,凌亂的黑髮伴著冷風鞭打他的臉頰,腳下的高跟鞋因為重心不穩而搖搖晃晃。
他在哪裡?
路人的目光打量著這個焦躁的「女子」,他眼中幻滅的神情。在奧貢,因為被情郎拋棄而失魂落魄的年輕女子數不勝數,甚至不值得被記錄。人們冷漠地注視著,冷漠的行走著。畢竟,這只不過是他們生命中雷擊般短暫的瞬間,即便到他們臨終之前,跑馬燈也不會記下那天的氣溫有多低,路燈是如何忽明忽滅,和一個陌生人被紅色包裹住的哀婉欲絕,世界照常轉動。

「兩個麵包跟一碗湯,一共是七十元喔。」
餐車的老闆是一位中年的太太,笑咪咪的看著達夏卡,她低頭望著懷裡的食物,又看了看口袋裡的錢,最終拿起被塑膠碗裝著的肉湯,放到櫃台上。「那,這碗湯--」就不用了。
「這怎麼行呢?小孩子要吃多一點才能長得快啊。」正當老闆娘也要將那碗湯倒回鍋子裡時,一道乾淨而明亮的聲音從女孩的身後傳來,穿著飛行員夾克的男人將紙幣放在檯子上。達夏卡轉頭看他,「奧貢的冬天很冷,要多穿一點才行喔。」他蹲下來,把外套披在達夏卡身上,她盯著他的頭髮看。那頭長髮乍看之下是白色,實則為極淡薄的金,她想起曾在雜誌上看到過的金髮女郎,只是要把那個顏色漂淡十倍以上。
帕西瓦爾替這個神似么妹的女孩穿上外套,看見她脖子上的頸鍊,黑色的緞帶與銀色的墜飾,上面刻著一隻海怪。
「妹妹,你的這個頸鍊是從哪裡來的。」他看著達夏卡,海怪是科圖斯的家徽,「我跟爸爸在市集裡面買的。」看出來眼前的人對父親的遺物有所圖,達夏卡撒了謊,握住頸鍊往後縮。
這個頸鍊是父親在她十歲時交給她的,由他親手從自己的脖子上解下,象徵著把血魔法的傳承。雖然在此之前,父親都不曾給予她任何的訓練與支持,魔法在他們家是一個禁忌的詞彙,母親死後更是如此。
「那......可以告訴我你的父親是誰嗎?」
帕西瓦爾窮追不捨的問著,抓住達夏卡的手臂,女孩看起來相當窘迫,所幸,老闆娘從餐車裡探出頭來,及時解圍:「我說你啊,沒事就別纏著人家不放吧?我就知道你這種人不太正常,如果你在這麼鬧下去,我就要報警了啊。」畢竟一個陌生男子主動向一個孤身一人的小女孩釋出過多的善意,加上奧貢的治安不是很好,確實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在收音機裡反覆放送的叮嚀,而且在大都市被變態盯上似乎也不是甚麼罕見的新聞。

「不好意思,因為這孩子長得像我的妹妹,那個項圈又像是我一個老朋友的,有一點激動,非常抱歉。」男人尷尬地笑著,他向老闆娘與達夏卡致歉,但是老闆娘只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轉過身去繼續做事了。
「那,再見囉。」他臨走之前摸了摸達夏卡的頭,揉亂了福波思好不容易梳整齊的棕髮。她抱著那袋食物,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男人離自己越來越遠,最終消失,那抹白金色就像冰塊,轉瞬之間就融化在沸騰的熱水裡。
她拉緊身上過大的外套,上面還有殘有淡淡的洗滌劑氣味,聞起來像新鮮的檸檬。

後來,福波思總算是找到了她,還被那個餐車老闆娘臭罵一頓。
「你知不知道妳女兒剛才差點被一個陌生人拐走啊?要不是我出馬,她現在可能已經不知道被帶去哪裡了!對自己的小孩注意一點啊!真是的......」
「抱歉啦,達夏卡,我剛剛不該丟下你跑掉的。不過說真的,這個年頭,這麼有正義感的人已經不常見了,要好好謝謝人家。」福波思嘆了口氣,阿爾真的是丟了一個爛攤子給他。果然,徒弟想找好師傅難,師傅想找好徒弟,更難!

教團在火地島的分堂不大,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教會,沒有華麗的外型,只是樸實的石砌牆與彩繪玻璃。達夏卡正歡天喜地的想踏進去,卻立馬被攔了下來。

「等等。」福波思拖著她,側身躲進小巷,這裡可以看見有幾個白衣人正在後院商討事情,其中一個有著顯眼的長髮,在陽光照射下,顯現出金子般的光澤。他們全都穿著軍裝,看起來嚴肅而古板。
「議會騎士團。」他咬牙切齒的說,「成群結隊的賤人,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或許自己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護送道教團的羽翼之下」,意思是直接把人帶去教廷!其他分堂中的人員與魔法師議會的重疊度過高,一時不察就有可能會他們被出賣。
教廷的位置不比議會難找,就位於諾特島的山谷中,如同光島,那裏是由教團直接統治著,擁有庇護與統治權,但是期間要轉多班船,更何況是在議會的眼皮子底下行動。無處不在的眼線與那些妄圖透過提供重要線索進入議會的小人--
他看向達夏卡,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頸鍊,上面有海怪家徽。
「這個東西,摘了,收好,不要讓任何人看到。從現在開始,我要你有身為一個通緝犯的自知之明!」他一把扯斷達夏卡脖子上的緞帶,女孩震驚的看著斷裂的布料,像是催眠師的懷錶,她忍住眼淚,把飾品放進包包裡。
看見女孩泫然欲泣的神情,有些於心不忍,但是如果不讓她有所自覺,那麼無論如何,他們都有可能會落進議會的手裡。
阿爾克斯你個渾蛋。福波思在心裡咒罵,要我付出這麼多,你最好讓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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