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入學篇（05）
總算來到禮拜一。
「搞呼呼～搞呼呼～」
「喂無瓣花，快起來，利嘉大人想喝茉莉花茶。」
「別吵了莫普，聽說她連兩天開著窗戶跟蚊子戰鬥。」
「哈啊？幹嘛不開冷氣？」
「應該是……為了北極熊？反正今天換你去買。」
「是！利嘉大人！」
利嘉瞥了一眼口水爆流、呼呼大睡的落葉，又轉而看向她前方的空座位，賽斯今天請假了。
說也奇怪，身為受害者的落葉一臉無所謂，反倒是加害者的班長缺席，和正常的邏輯完全相反。
經歷殘酷教訓的人，只要挽住她的手、對她示好，那她就會對主人死心塌地，無論是莫普還是潭雅，甚至是自家的練習生們都一樣。
但這條小狗狗不同，她眼中的天真直到現在都沒有抹滅。
那該稱作愚蠢還是堅強，利嘉沒辦法立刻得出答案。
無論如何，這讓利嘉更想征服眼前的少女。
「那個，利嘉同學，不繼續對練嗎？」
「等會吧，看妳的狀態還沒回復，給妳看一樣有趣的東西。」
「有趣的東西？」
一路穿過操場，利嘉帶三人進入小校舍，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是因為鬥技生的活動區域太大，才顯得這裡小得多，我看這裡起碼也有一個中學校園大。
「利嘉大人，隨便進一般生的區域不太好吧……」
「只要申請過後，一般生的空教室本來能讓鬥技生使用呦。」
「這麼說，利嘉借了一間教室？」
「差不多吧。」
進入三合棟的右棟，一樓邊間有個特別大的教室，老舊木片的牆壁上都是刮痕，榻榻米的霉味混著汗臭，穿著深藍色厚重防具、面罩的學生互相擊劍。
「劍道部？我們學校還有這種地方喔？」
「對考不上鬥技生的傢伙們來說，這裡可是唯一的去處呢。」
「……鬥技生來這裡有事嗎？」
一旁站著觀摩對戰的馬尾女靠過來，不太高興的向利嘉搭話，不過這張臉，落葉似乎有點印象。
「學姐！」
「啊？哦，是妳。」
「幹嘛、無瓣花，妳朋友？」
「嗯！開學第一天很熱情的擁抱過來呢。」
「是接住跌倒的妳！」
學姐臉頰半紅的咳了兩聲。
「總之……你們就是這禮拜的指導老師？」
「原本是我姐猜拳猜輸要擔任，但她實在不想把時間花在沒意義的地方，但我正好想散散心。」
「哦是喔。」
利嘉走到對戰中的兩名劍道生之間，短棍、短槍分別接住兩方向而來的竹劍，劍道學生A、B對此相當不滿意的加重力道，卻只是徒增負荷、雙手發抖，利嘉非但半點感覺有沒有，還能硬推回去。
「咕！？」或許是出於羞愧，兩人緩緩退下。
「不愧是利嘉大人！」
「奇怪……劍道為什麼要由鬥技生來指導？」
潭雅的問題一如往常正中紅心，對此，利嘉用高傲的口氣嘲諷竊笑。
「原本的指導老師是外島來的劍道家，看不慣某些鬥技生的作風，就隨口說要做行為矯正，結果一場都沒贏，於是慌慌張張的逃跑了。」
「才不是！老師是工作證過期回去辦！」
「但全輸是事實吧？我姐都在旁邊看到了。」
「……」
「反正就因為這件事，校方說我姐他們要負責，就被叫來當指導老師。所以呦──」
利嘉把手掌伸向學姐，一副要借東西的樣子。
「什麼？」
「竹劍拿來，我親自指導你們。」
學姐悶悶不樂的皺起眉頭，不太情願地推來竹劍。
「先提醒妳，這裡的規則跟鬥技場那套不一樣。」
「我姑且也學過半個月的劍道，規則依稀記得。」
「半個月……？」
「是呦，因為太無趣，所以就退出了。」
「哈、我看又是只會繞背卑鄙的鬥技生吧。」「『哈哈哈！』」
學姐轉頭想阻止同學們，但利嘉已經深吸一口氣，用丹田放大了堅韌而優美的嗓音：
「出來。」
「哼，我會怕妳不成？」
壯碩學長一邊活動關節，一邊用足以讓震動榻榻米的大步走出來，向學姐點頭。
出於無奈，馬尾學姐只好退到外圍。
「呵呵。」
利嘉雙手握劍，和落葉平常的備戰姿勢有幾分相像，壯碩學長不屑的哼聲，也架起了劍。
「連護具都不用？」
「當然。」
「囂張的小鬼！」
「開始！」
「啊啊啊啊啊！」
學長舉步衝鋒，身強體壯的他足步卻意外輕快，他提起刀、迅速抽打利嘉的正顏試探，如果閃躲，他便會向前小墊步、用更激進的披荊斬棘猛攻，如果用防禦接下，無護手的她也會被震得短暫停鈍。
但試探刀勢必會降低力道和初速，所以利嘉毫不懼怕的傾身向前，在危急之中出劍劃斬腹護具。
「胴！」
「什──」
壯碩學長難以置信的低下頭，利嘉則是揮揮手要他退後。
「可惡、這次一定！」
裁判下令開始，學長便急促衝鋒、快刀揮出全力的摑打，只為了給利嘉迎面痛擊，同時也不忘防備，略為提攜的臂彎守著胴手之間，像極了兼具進攻跟防禦的坦克，可是──
「喀、答！」一聲響、兩聲響，學長的竹劍不但被彈開，利嘉的刀還直直劈打在他頭頂上。
「面……」負責仲裁的眼鏡學長聲音聽來非常失望。
「只打一下就必須結束，真的很無聊。」
「還沒呢……妳還要再拿一分才贏！」
「可以啊，你等等輸掉之後再派五個上來，如果我全勝，我就要自己訂規則。」
「利嘉同學！這裡是人家的道場。」
「無瓣花，給我靜靜的看。」潭雅擋在落葉面前，兇惡的口吻說著。
落葉不知道意義何在，但她願意相信利嘉，因此她百般無奈的點頭。
接著上來的四位也完全沒能碰到利嘉半下，直接三分結束。
「再不派你們最強的，規矩就隨我訂嘍？」
利嘉話還沒說完，馬尾學姐已經站了出來。
「我還以為妳是個花瓶呢。」
「……」
她單手握柄、劍尖對準利嘉，側身墊起後腳跟。
「吼、禪川流。」
「……妳知道？」
「啊啊，爸爸有時候會拿以前對戰的錄影給我們看，禪川流的可憐奶奶，連三年都是手下敗將呦。」
「不准妳……污辱奶奶！！」
「開始！」
「哈啊！」
學姐第一時間突進，躁進的步法混著焦慮，橫劍靠在胸前，看來是以進攻為主的套路，靠近利嘉僅剩三步時，她的身型突然如浸在水簾般模糊，水波般的殘像飄移向利嘉的左前咫尺──
「哼。」利嘉飛快的劈劍協防，可下一個剎那、突襲的詭刃穿過竹劍空隙，自利嘉的視野下方浮殺而出，瞄準位於長斜角處的右眼，
「？！」
竹劍近至臉頰、利嘉飛快的反應過來，迅速拉回手柄，使兩把竹劍相觸彈開，下一秒、學姐用柔軟的滑步順勢迴轉身體，趁利嘉動彈不得的半秒間再次揮劍。
「鏘！」關節動不了，但利嘉靈巧的活動手腕、指尖圓轉劍柄，反轉刃身架在手臂上，勉強接住學姐如湧潮般的砍劃，然而利嘉還是被撞退了好幾步。
「……糟糕，利嘉大人的左手指暫時動不了了！」
落葉聽到莫普的話，才發現利嘉拿來夾刀柄的中、無名、小指因為過度用力，已經彎扯到有些發白，可面對衝過來的學姐，利嘉也沒面露任何驚慌，肩膀傾轉以劍尖相對，巧妙化解馬尾學姐的攻勢。
「哼哼，比影片裡的快多了呦。」
「那是當然的！」
淺淺露出游刃有餘的笑，利嘉推劍頂開學姐，快速前壓身段搶下主攻權，她轉而握住劍身的中下段、將竹劍當成短槍、犀利的刺擊讓學姐不得不邊防邊退。
「鏘！」橫劍宛如柔波般彈走利嘉的劍，然而，她還是能以幾近無僵狀態的回擊，如同呼嘯狂風的疾刃、接連不斷發起進攻。
「呿！」即將被逼到牆角的之際，學姐在急迫中快速交錯步履、輕盈閃身，似乎想一舉穿過利嘉的側面空檔、轉換為壓制位，無奈、她伺機而動的起步看在利嘉的眼裡，利嘉旋揮準備好的槍桿，甩擊學姐的背腹。
「咳啊！」
翻滾之中受身，學姐從半趴的姿態焦急起身，卻立刻迎來利嘉的無情刺襲，學姐光是防住擊打點，就已經顧及不暇。
「咕……！」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學姐用肩膀硬頂利嘉的攻擊，奮愾的轉腰揮劍、弧波劃出清澈的水痕，幾近必中的高速捶打，在護具上敲出「啪！」的乾響。
中了！她暗自欣喜，半秒後才發現視線天旋地轉，學姐用側面直接撞在榻榻米上。
「胴、胴！」
「是『面』才對吧，學長，利嘉大人先打到了這女人的側腦。」
「而且她的劍尖沒完全擊中。而利嘉則是紮紮實實的命中，妳說對吧、無瓣花？」
被潭雅問到，落葉才回過神，雖然沒有看得這麼清楚，但利嘉確實在劍被頂開的當下，便轉而攻擊側腦，快得像是早就想好了。
「……嗯。」
「可惡！」學姐用力捶了下榻榻米，搖搖晃晃爬起身。
「別在意，剛才很接近了！」「就、就是說啊，下次一定能贏。」
「沒錯、暑輔的那兩個都是四瓣……這次只有兩瓣花！」
「跟花瓣數無關呦，劍道對鬥技士來說實在太淺了，下一場，我就會扭轉形勢。」
所有劍道社員都把利嘉的話當耳邊風，但他們沒有料到，這次結果只是利嘉一時起的玩心。
當利嘉主動發起進攻，所有狀況都不同了，等待著學姐的是連兩局完全輾壓，一次回擊的機會都沒有，就在眼花撩亂之際結束了。
「好了，你們的規則我已經體驗過了，毫無任何價值，弱者間的自我安慰。」
「住口……住口！鬥技生單挑比較強是正常的吧！」
「那你們全部一起上。」
「哈啊？」
「正好想練習被雜魚圍剿的應對方法。」
「正合我意！」
劍道部員緩緩起步，擋在莫普、落葉、潭雅面前，包圍住利嘉，但這時──
「住手……學習劍道是為了榮譽和防範未然，而不是用來圍剿欺負！」
馬尾學姐拄著竹劍半蹲著，邊喘息邊大聲吆喝，這讓劍道部員停下腳步。
「哼。」但利嘉卻不快的瞇起眼，一腳踢向學姐的咽喉。
「咳、咳嘔！」
「妳做什麼！？」
「榮譽？這種貧弱的武藝可以得到什麼榮譽？」
利嘉一腳踩上學姐的右手指，發出了關節反折的悶聲。
「被踩在腳下很光榮嗎？你們的存在，就是鬥技士的練習工具！連耍猴戲的小丑都比你們有用！」
踢、踹、踩、踏，就好像要摧毀學姐的手一樣，那狠辣的做法，彷彿是一個有著利嘉臉龐的惡魔。
所以落葉將學姐那雙滿是傷痕的手抱在懷裡。
「無瓣花？妳什麼時候……」
「小葉子，讓開。」
「利嘉同學，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意義？妳是問處罰反抗的蠢貨，有什麼意義、是嗎？」
「反抗是正常的！就算是為了激起意志，利嘉同學還是做得太過火了！」
「呵呵呵，是喔，原來妳以為我在激勵他們？別耍蠢了，這只是在玩耍而已呦。」
「……」
「妳也看到了吧，這些傢伙的極限就在這裡了，沒成長空間了！這種人就該好好回去讀書、坐在辦公室當個文職，而我們是被選上的鬥技士，關公面前耍大刀，根本是看不起人吧。」
「利嘉同學也輸給賽斯同學。」
「再說一次。」
那口吻冰冷到莫普和潭雅肩膀一顫，紛紛想開口制止落葉，但卻利嘉強大的殺氣震懾，完全發不出聲音。
「利嘉同學也輸給賽斯同學了！但他沒這麼做！沒有否定利嘉同學！」
「妳拿我跟那隻蠢狗比？」
「學姐不是什麼蠢狗，她跟我們一樣，都是抱著信念和願望而活，活生生的人！」
落葉轉過頭，拔出了背上的木刀。
「如果利嘉同學真的要打，落葉願意奉陪。」
「…………看來我對妳太好了。」
「利嘉同學很好，落葉再清楚不過。」
「但是妳，拿刀對準妳的主人。」
「咦？什麼意思……」
「我以前養過一隻小狼狗，總是跟在我身後打轉，很調皮很調皮，但是某一天，牠在馬路上玩球，玩著玩著跑到了馬路上，然後就被車撞死了。」
「……？」
「所以我就想，如果要養小狗狗，就得是個乖巧聽話的好孩子，像是妳。」
「落葉不會當妳的小狗狗。落葉有願望要實現。」
「我再給妳一次機會，是要當小葉子，還是『無瓣花』？」
「落葉說過的，不喜歡無瓣花的發音，無論是哪個都不當！」
「好，我懂了。莫普、潭雅，走了。」
「……利嘉同學！」
「稍微妳提醒一下，就算是一般生，只要拿那頂帽子去教務處申請，48小時內，本人都沒要回來，那位搶帽子的人就可以取代妳當鬥技生。」
「是喔？」
「希望明天還能見到妳，無瓣花。」
利嘉邪邪的上揚嘴角，離去之後不忘關上門。
…………
……待續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