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吳淞口
「根據情資：淞南已經廓清，殘餘兩個連的日軍往北退。在張家門宅周圍設置防區待援。」宋桃穆說明情況。
「若是能夠殲滅這群傢伙，對士氣很有幫助。」陳介凡沉吟：「我們太需要勝仗了。」
「是的。」宋桃穆恭敬回應：「情報工作的同志回報，指揮官是大川隼人、上海特別陸戰隊少將之子。」
此言一出，諸將精神都是一震。
「抓到了還不剮他！」「我肯定讓他生不如死！」
「那也得抓得到才行。」顧徽之冷冷開口，在座的幾名連長都靜了下來。
「我們相信來自華北的日本帝國陸軍很快就會抵達。至於日本海軍在整個吳淞至少還散布著千人兵力，若是給他們聚成一團，那張家門宅會變成要塞。」宋桃穆說。
顧徽之沉吟，看著地圖默不作聲。
「日本人有飛機、海上有大炮。不說這些，他們的士兵也確實比我們會打...這可怎麼是好？」九連的連長嘆道：「明彰(徽之字)，你怎麼看？」
「支解他們。」顧徽之說，神色凝重。
「說詳細一點。」營長陳介凡問。
＊
1937.8.26 09:00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第三營鋒線
教導團三營殘存的四百人越過薀藻浜，工兵臨時搭建的浮橋勉強堪用，但裝甲部隊就沒這種好運了。他們必須繞往兩公里外的路橋。
「快步通過！」梁紹斌喝叱。
梁紹斌看著短少近半的八連弟兄，忍不住一陣哀悽。
若是杜謙還在，肯定問個沒完。
『少爺，我們這是在幹嘛啊？』
他一定會這樣問的...這個永遠搞不清楚狀況、卻永遠都盡力貫徹他命令的蠢排副。
根據連長顧徽之的規劃，教導團轄下三個營全數投入吳淞口的戰鬥。梁紹斌所處的三營負責襲擊吳淞。目標在於關閉北寺涇以東的三個路口，切斷日軍往張家門宅集結的路線。
他留意到八連後方還跟著一群四十來人的部隊。
他們拖著腳步，裝備凌亂。更讓梁紹斌錯愕的是，丁硯赫然出現在其中。
「侯坤禹！」「是，少爺！」
「那是怎麼回事？」梁紹斌指著對列喝問。
「那是營部安排的補充兵，前天打淞南打剩下的，編入各連補充。」侯坤禹說。
「那為什麼丁硯在裡面！把他拉出來！」梁紹斌低斥：「他可是教導團的士官！」
梁紹斌越想越氣。
「叫他給我滾過來！」
丁硯軍服沾滿塵土，狼狽頹喪。襟扣也隨意敞著。他肩上的「87D 銳擊」部隊章更脫落半懸，看起來像是刻意為之。
「誰准你混在補充兵堆的？」梁紹斌劈頭就問。
丁硯囁嚅，支支吾吾。
「日本人就讓你怕成這副模樣嗎？怕到連部隊章都要撕了？」梁紹斌追問：「你知不知道羞恥！你是教導團的人！你可別忘記你他媽還是個黨員啊！」
丁硯不敢回嘴，只是低著頭挨罵。這窩囊模樣反而讓梁紹斌更加憤怒。
他抬腿，一腳踹在丁硯下腹
嚇得侯坤禹連忙上前將他扯開。
這一切，看在顧徽之眼裡。
「成何體統，其他過河部隊都在看。」副連長徐罡沉聲低喝：「給別單位瞧見了，只怕還說是我們欺負補充兵。」
「我們這仗快打輸了。」顧徽之跨著戰馬低聲說：「士兵焦躁不安，若再逢敗，軍心必潰。」
此話一出，宋桃穆與徐罡都驚訝地抬頭看著連長。沒人想到連長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安肅(桃穆字)，我要特務營先行探索郵便局周圍，我預計在那設下連部。如果可以，把狙擊排的東明佈署到東北高處。」顧徽之說。
「東明在打淞南的時候死了。」宋桃穆說。
「喔......」顧徽之皺眉：「那我現在連上沒有狙擊手了嗎？是不是要跟營部調？」
「我有更好的人選。」宋桃穆說。
當林文菁出現在顧徽之面前的時候，連上一干軍官都不敢相信。
「宋指導員，您在開玩笑嗎？」徐罡拉下臉問。
林文菁頭戴黃埔布帽、換上了軍裝還有風衣。背上則背著那只德制獵槍。
「她於昨日入伍。」宋桃穆說：「她比東明還出色。」
「給她弄頂鋼盔吧。」顧徽之簡單下令，算是接受了這個安排。
＊
1937.8.26 21:00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吳淞陣地
教導團三營在傍晚就落腳於北寺涇以東。營部在涇東的煉鋼廠安下，九連就近拱衛。至於七八兩連則分別在譚家宅、淞清郵務局設下連部。預計明天一早，和裝甲單位會合後就立刻發起攻擊，將三個路口同時關閉。 按照顧徽之的計畫，一營二營也會同時向寶山與羅店發起攻勢，瓦解散布在吳淞一帶的四千日軍，更能徹底孤立張家門宅內的島田殘部。
但戰運並沒有站在他們這邊。
「裝甲單位在楊行以東遭遇阻擊，工程連正在趕往排除障礙。他們肯定無法趕上明天攻勢。」宋桃穆從營部帶來最新軍情。
「我們強烈建議將攻勢延後。」
德籍顧問們說道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戰鬥距離至少會橫跨3-5公里。日本人有載具協助，我們貿然出擊反而在攻擊路徑上暴露出弱點。」斯陶芬說：「本次攻勢的關鍵點在於同時關閉四處十字路口，把吳淞日軍給分割成若干部再包圍殲滅。如果有任何一支分隊推進太快，那他就會提早變成孤軍。」
德籍顧問指出來的問題非常關鍵。顧徽之立刻將顧問們的擔憂回報給營部。
但回來的消息卻斬釘截鐵：
「攻勢不能延後，盡快關閉吳淞口。以協助虹口攻勢之順利進行。」
「...上峰還沒放棄對虹口的攻擊，我們依然得貫徹關閉吳淞的命令。」
顧徽之深呼吸，聽著宋桃穆的報告。
「這根本沒有道理。」威漢說。
「我們這兒不問道理。」顧徽之神情凝重，喃喃自語。
＊
1937.8.27 05:00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吳淞陣地
第一道晨曦從東面海濱射入，在斷垣矮牆中照出行進中的士兵身影。一雙雙軟布靴跨過瓦礫，無聲且快速地逼近日軍的警戒小分隊 梁紹斌叼起哨笛，領著所屬排在廢墟間無聲前進。
另一頭，林文菁抱著步槍小心翼翼地爬上矮房木階來到二樓。
她小心翼翼地翻倒矮桌、在小窗邊架起步槍。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我一介女流混在這裡幹什麼啊？
林文菁心理嘟囔，一邊搭上步槍。
當宋桃穆提議她留在部隊為國效力時，林文菁不是沒有猶豫。原本按照計畫，她打算跟上難民，退往南京謀生。但她想起了那晚與梁紹斌的對話。
『你說我們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是阿，我們怎麼會遇到這種事？
遇到了，我們也沒地方可逃。不是嗎？
所以她在三營留了下來，還秀了一手射擊技巧。
宋桃穆替她的步槍裝了專業鏡筒，不再是隨意安置的望遠鏡。並將她指派至所屬的特務營。此刻她必須完成第一個任務、支援八連破曉時的攻勢。
「嗶－－！」哨音響起，八連各排從斷垣殘壁後衝出。
林文菁連忙湊上狙擊鏡。
＊
「支那軍！彼らはいたるところにあります！(支那軍！到處都是！)」
九二式重機關槍架起，朝著進攻中的八連掃射。
「散開！散開！」梁紹斌吼著。
劉銓底下的補充兵首當其衝，在日軍的壓制火力下血肉橫飛。日軍佔據了兩處民居，從露臺居高臨下壓制國軍的進攻。
「逼他換子彈！跟我上！」
劉銓吼道，提起步槍在槍彈掃射與石屑噴濺間衝過街道。但補充兵不比教導團，有本事跟上的竟只有區區兩人。如此一來，劉銓一伍反而成了孤軍，被日軍的優勢火力給切開。
就在此時，機槍聲忽然停下。
一頂日軍九零式鋼盔噴落街道，上頭一個醒目的彈孔。
＊
林文菁深呼吸，試圖緩和賁張的脈搏。
她拉動槍栓、朝著匍匐中的日軍副機槍手扣下扳機。那士兵抱著濺血中的喉嚨掙扎翻倒。其餘機槍組員紛紛撤離陣地。他們提起彈藥箱、還有幾人試圖扛起機槍。下方推進中的國軍朝他們拋出手榴彈。
林文菁端槍索敵，看見梁紹斌親率一個班隊與劉銓部會合。
這個年輕的排長身先士卒、用力踹開了民居木板門。林文菁的鏡筒不自覺跟著梁紹斌走。雖然五百公尺外的槍聲遙遠、但依然讓她心驚肉跳。
民居爆出灰煙、似是觸動詭雷或是日軍引爆了手榴彈。爆炸聲響隔了幾秒才傳到林文菁這裡
出來啊，梁排長！
林文菁在心底低喚，民居二樓又是一陣爆炸煙塵。
她緊盯著門窗，想要看清屋內裝況但卻只是徒勞。突然，她瞥見後方兩組迫砲班在曹長的呵叱下提著裝備跑過。
她連忙視線緊跟，但對方訓練有素、將砲陣地架在建築遮蔽處。
「嗚咻－－」
一枚砲彈落在她左前方的民居屋頂、穿瓦而入落地起爆。
＊
「発射！(發射！)」
兩門九七式迫砲朝著陣地西北面的建築群施放彈幕，試圖壓制潛藏的狙擊手。
一個排的日軍從東面巷道奔出，加入戰局之中。
手持大正機槍的班隊繞過建築側翼，對著門窗掃射、意圖壓制國軍的火力。另一邊、持手榴彈的日軍士兵則趁機衝出朝著門窗拋擲手榴彈。
在支援火力的保護下，日軍重整步調，對於奪回據點志在必得。
「少爺！左右側都有敵人！」
「後援呢！」梁紹斌全身血汙煙塵、稍早前一名日軍拿著手榴彈朝他衝來，在他十幾步外引爆。若不是一旁班兵及時將他推開，此時梁紹斌早已傷殘。
「補充兵沒跟上！」
「據樓防守！把樓上日本人的機關槍拿來用！」梁紹斌指揮若定，立刻想了應對方式：「劉銓，派一個傳令給後面！告訴那些補充兵，再不填上來，等日本人吃完我們之後，他們就都等著被抓去當刺刀靶！」
「黃漢聲！」劉銓喊著，去後面找人也。
* 本文登場裝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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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式重機關銃 ‧類型：重機槍 ‧原產國：大日本帝國 ‧時間：1932 ‧簡介：1930年代，日本軍部為了改良舊式的三年式重機槍，因此基於原有架構進行改裝。由於氣冷式設計，導致無法持續地輸出火力。但儘管如此依舊廣泛地裝備在各級單位之中，成為日軍標誌性的火力支援裝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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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式迫擊砲 ‧類型：迫擊砲 ‧原產國：大日本帝國 ‧時間：1937 ‧簡介：在原本的日軍概念中，迫擊砲並不受重視。日軍更傾向使用山砲、大隊砲一類武器。然而九一八事變後，日本軍部意識到迫擊砲在城市、野地作戰的出色性能，因此開始物色適合的迫擊炮款式。1937年五月，日本向法國布朗德迫擊砲取得設計，開始大量生產與裝配。是日軍最常見用以投射化學砲彈的載具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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