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義無反顧
1937.8.27 05:20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第八連吳淞駐地
「連長,團部消息。一二兩營全線苦戰,沒有裝甲單位是硬傷。」宋桃穆低聲報告:「營座有點動搖。」
「七連跟九連呢?」顧徽之問。
「七連小有成績,已經關閉了第一個路口;九連被擊退,退回淞南重整。」
「我們呢?」
「三個排都在用力打,但日本人似乎沒打算要放棄。」宋桃穆回報
「戰車呢?」顧徽之:「障礙排除了沒?」
「林澤生的工程班已經在處理了,但最快也要一個鐘頭。」宋桃穆說。
「讓他們堅守。」顧徽之說
「真是夠了!」威漢起身,身旁的斯陶芬與穆勒都嚇了一跳。
「舒瓦茨先生,請留步。」宋桃穆試圖喊回他,但高壯的威漢早已走出連部,怎麼喊都沒有回應。
「威漢!」斯陶芬追出。
威漢跨上連部外的豪須甲車,轟然發動
「威漢‧舒瓦茨,我能請問你在幹嘛嗎?」斯陶芬在車門邊問
「我們來這裡是教他們打仗!不是推他們送死!我不會讓我的學員在戰場上孤單死去!」
「威漢,這不是我們的戰爭。」穆勒攤手。
「我是德意志軍人,我信守諾言。」威漢說完,轉頭用中文喝叱著:「我需要一個駕駛跟一個砲手!」
「舒瓦茨先生,我想請您三思。您是最重要的教席--」一旁的宋桃穆說。
「在前線戰鬥的每個士兵都很重要。」
威漢丟下這句話,就發動了甲車的引擎。兩名甲車操縱士兵奔上前,遲疑地看著指導員。由於德軍教席地位不凡,宋桃穆不便攔阻,只得由他。
穆勒與斯陶芬看著遠去的裝甲偵查車面面相覷。
「我得回報這件事情。」宋桃穆說,隨即轉身走回連部
*
1937.8.27 05:25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吳淞戰線
補充兵被區分成數個十人編組,在班長的哨音中衝入槍林彈雨的前線。前面第一波的馳援單位早已犧牲殆盡。但他們成功地鞏固了建築東側街道,大批生力軍正源源不絕湧入、企圖瓦解日軍的攻擊路徑。
原本壓制狙擊活動的迫砲班組立刻調換射向,兩枚空炸迫砲猝然臨空
其中一發在樓體上方炸開、原本操作機槍的教導團班組傷亡慘重,在破片與血汙中哀嚎。
兩門九七式迫砲連續施放彈幕,試圖想要逼出建築內的守軍。
「それらに対して高爆弾を使用する! (用高爆弾對付他們!)」
砲班組員打開彈藥箱,抓握高爆彈藥就位。
就在此時,一輛輕型裝甲車卻撞開矮牆突然衝進他們的防區內。車頂的德制兩公厘快砲轉向,朝著砲組員連續射擊。
「咚、咚、咚、咚!」
穿甲砲彈呼嘯擦過空氣、一名砲班組員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砲火擊碎。其餘組員紛紛走避。
汽油引擎轟響,輕裝甲車就像鐵騎一樣在戰區中橫衝直撞。繞過一個街區直接來到攻擊建築的日軍班隊後方。
一個日軍步兵班連忙趕來支援,但在快砲的壓制下又不得不退離街區。其中一名日軍甚至還從快砲死角投擲手榴彈。
車頭的MG13機槍炸出火線, 將他當場射殺。
「近づかないで、擲弾筒を来させて (不要接近!讓擲彈筒處理!)」
後方的班組立刻衝前,他們從背上解下擲彈筒。以蹲踞姿勢置於膝前。
高爆彈頭高高飛出,落在甲車前方炸開。
「校正位置!放!」
老練的日軍擲彈手憑著經驗調整角度,然後第二次擊發。
這次精準地落在甲車頭頂。砲塔應聲炸裂,甲車側門打開。著火的駕駛滾落一旁。日軍班兵立刻上前開槍。另一名組員則翻出甲車。
「待って、これは支那人ではありません! (等一下,那不是支那人!)」
「くそー!これらのヨーロッパのろくでなし!軍曹に報告する (可惡,這些多管閒事的歐洲混帳!得向上級報告這件事!)」
「撤退!」
此時日軍步兵遭到輕甲車突襲,攻勢節奏已經混亂。不得不暫時退去。
建築內的國軍立刻衝出,將負傷的威漢摻起照料。
梁紹斌走出建築外,看著滿地的血汙狼藉、又看了看燃燒中的裝甲車。
若不是威漢的突擊奏效,我們早就死了。
我們怎麼會敗得那麼慘?
梁紹斌抬頭,教導團組員已經在路口建築屋頂張開旗幟。標誌著任務完成。
*
1937.8.27 05:30 中華民國·上海寶山 - 第八連吳淞駐地
「第三路口已經搶下!」
消息一到,連部振奮了起來。連忙往營部報告。唯獨顧徽之臉色凝重。
「連長!營座下令,可以進行第二階段。營座讓我們和七連一起關閉吳淞登陸點!」
「電話給我。」顧徽之沉聲說:「所有人都出去。」
宋桃穆皺眉,但還是服從命令。跟在副連長徐罡後面走出了指揮所。
眾人只隱約聽見裏頭顧徽之的爭論。
『營座!這不是我的戰略!我們現在沒有裝甲、沒有火炮!貿然推進只會變成孤軍!我不支持這個戰略!不!您沒聽懂!』
宋桃穆轉身低頭拿起小本子紀錄。卻給徐罡一把抽走。
「徐中尉,請把本子還我。我可以當作剛剛什麼都沒發生。」宋桃穆雙手負後,抬起下巴。語氣平穩但是堅定。
「宋指導員,我一向敬重你。」徐罡粗聲說:「但顧連長不是讓你打小報告的材料。」
「我是軍事委員會指派的政治指導員,我的職責是為中央留心每個士官兵的戰鬥意志以及情況。」宋桃穆:「並不是你口中的打小報告。」
徐罡一把將小冊扯爛,撕起內頁一張張揉進嘴裡吞下。宋桃穆瞇起眼睛,冷眼看著徐罡。
「都別爭了。」施醫官上前,喝止兩人。
宋桃穆打開腰際的槍套扣。
「指導員!不可!」施豫鑫驚呼,按住了宋桃穆的手。
「你小子想跟我火拼?」徐罡見狀怒斥:「老子打吳佩孚的時候你還在當少爺呢!」
正當氣氛越來越僵的時候,顧徽之走出了指揮所。
「連長......?」施豫鑫想解釋,卻也不知從何報起。
顧徽之看著徐罡與宋桃穆,神情凝重。
「安肅,進來。有個任務要指派給你。」顧徽之看著宋桃穆說。
*
我是指導員,雖然只是個小小中尉但人們總是敬我三分......
不,與其說是敬。說穿了他們是怕。
這幫老兵總在言談中防著我...怕我向中央打小報告。
他媽的。說得好似我沒別的是好幹!
做好自己當革命軍人的本分很難嗎?
宋桃穆在顧徽之桌前坐下,他不動聲色抽起了藏在靴子上的短刃,收進袖口中。
「剛剛我向營座追認了命令。」顧徽之說著來到了桌邊:「我們得關閉吳淞登陸點。關於這個命令,我會親自監督執行。」
宋桃穆靜靜聽著。
「但這個命令我不要你參與。」顧徽之說。
「恕難從命。」宋桃穆語氣平靜,態度卻堅定非常:「我是連隊指導員,我必須跟著部隊。確保部隊的戰鬥意志。」
「安肅,你知道這個任務會有什麼結果。」顧徽之說:「我們要不是迎頭撞上日本人的裝甲支援、就是被切斷成為孤軍。」
宋桃穆不發一語,眼神冷峻。
「八連一定會覆沒。」
「顧連長,這是否能解讀為畏戰言論呢?」宋桃穆厲聲打斷顧徽之。
「我只是不想要莫名其妙地讓我這幫弟兄倒在吳淞口!」顧徽之沉聲說:「從軍殉國天經地義,但不該變成戰報裡一堆又一堆的數字,我不要後人把我、把八連、甚至把教導團當成一個戰術失敗的教則。」
宋桃穆皺眉。
「那與我參不參與,有什麼關係?你防我嗎?」
「你是指導員,你離中央最近。你是唯一有辦法把我這番話呈給上峰的人。」顧徽之說:「我不防你,你是我的兄弟、我的手足。防你做甚?」
宋桃穆看著顧徽之決絕的雙眼,忍不住眼眶一熱。
「是,連長。桃穆明白了。」
宋桃穆起身敬禮。
顧徽之將手槍袋掛上肩,大步走出指揮所。
* 本文登場裝備
八九式擲彈筒 ‧類型:擲彈筒 ‧原產國:大日本帝國 ‧時間:1929 ‧簡介:為了填補手榴彈以及迫擊砲中間的火力空缺,擲彈筒遂成為日本皇軍的重要火力支援裝備。由於操作簡單、便於攜帶,因此普遍成為班級曲射火力來源。但由於缺乏表尺等苗具,射手往往只能憑經驗射擊。 |